宋娘子到底也没能挫骨扬灰,等她们到的时候,罗婵的尸体早就被乱葬岗的野狗啃成一块一块的,只凭着半边脸认出她。
饶是如此,宋娘子还是以柳条成鞭,疯了似的在那具残尸上鞭打,一边打一边骂,整个林子都是她凄厉愤怒的哭声。
阆九川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尸体,手指攥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这具身体,几个月前,也是躺在乱葬岗,被野狗虎视眈眈的。
她走出阴暗的林子,迎面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那阳光驱散内心生出的戾气和晦暗。
宋娘子的哭声渐渐少了,直到完全消失,她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阆九川微微转头,在她身上燃了一张祛阴除煞符,没说别的,只说了两字:“走吧。”
宋娘子默默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
再回到城里,已是申时二刻,阆九川把宋娘子送回到万事铺,被伏亓叫住了,那灵巫要见她。
阆九川皱眉,还是去了柴房。
柴房门一开,一股恶臭传来,既有血腥味,又有腥膻味,还有一股子腐败的味道。
灵巫倒在柴堆上,头发散着,乱糟糟的,听见开门声,抬头看来,盯着阆九川看。
阆九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想见我,说吧,有什么狡辩的。”
灵巫一直盯着她,歪着头,眼神有些疑惑又愤恨,并不说话。
阆九川转身就走。
给她拿乔,做梦吧!
“站住!”灵巫叫了起来,道:“你可是姓阆?”
阆九川眸色一深,转过身:“有话直说。”
“你放我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灵巫变得浑浊的双眼像是迸出了一丝光。
“你有什么秘密,是值得我拿其余人的生命来作赔?”阆九川讥讽,道:“你这样的人,就如同泥里的蚯蚓一样,砍断了几段,只要有土,就还能再生。而你,只要有人有虫,就能让你续命。可是,凭什么呢?”
灵巫眸光连闪,道:“如果是关于你爹的死呢,值得换我这条烂命了吗?”
一旁的伏亓一惊,看向阆九川,而将掣更是从她的灵台跑了出来。
阆九川心中微沉,脸上神色却是不变,道:“不值得。”
灵巫一愣。
伏亓他们也很意外,对方这么说,怕是阆正泛的死有些别的内幕啊,可是阆九川竟然不感兴趣?
灵巫亦是不解,难道她看错了,这阆姓很少见,但她知道一个,那个青年将军,谢振鸣的那个顶头上司。
眼前这小姑娘,跟那人这么相像,尤其是这对眼,昨晚她就觉得它漂亮,像是在哪看过,想了一夜,是想起来了,还是听外面的人叫她阆姑娘才想起。
不就是那个将军么,他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出身名门?
阆九川看着灵巫,道:“为了生,想必你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吧?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我爹的死并非普通战死,而是死于他人手。至于那人是谁,也好猜,是镇北侯吧?”
灵巫瞳孔一缩。
阆九川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内,手指在袖子里拢了拢,道:“我爹他是将帅,他一死,谁最得益便是谁干的,镇北侯是我爹的副将,我爹没了,他就能顶上,如今还被封为侯爷,可算是跨越了阶层,改换门庭了。”
灵巫沉了脸。
“而我爹怎么死的,是你和镇北侯做了交易吧?想必是你这蛊师给他一个蛊虫,而我爹肯定不会防范他这个视为兄弟一样的副将,毫不设防,中蛊了,在战场上,蛊虫一发作,我爹就‘战死’了,连查都查不出来。”阆九川冷笑:“作为交易,镇北侯才养着你,可是这样?你攒着的秘密叫我说破了,还是秘密吗?”
灵巫:“你挺会编的。”
“你也没反驳。”阆九川逼近她,道:“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说一说,我让玄族的人带你去执法堂时,下手轻点,想来那些正道会只会让你炼蛊或者写出蛊经。”
灵巫眯了眯眸子:“你在诈我,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编的故事是事实。”
“我并不需要证据,你的表情告诉我,我爹的死,就是和镇北侯脱不了关系。”阆九川淡淡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容易的,就是搜你的魂。”
灵巫一抖。
阆九川一击掌,像是想到了好法子,道:“呀,这才是最好的处理你的方法,搜了你的魂,你就会变成傻姑,以后你再想炼蛊害人,也不行了。把一个傻子交给玄族执法堂,我也没杀人,完美,就这么办!”
灵巫:“……”
都说她恶,眼前这个死丫头更恶!
此女当真是那个如太阳一般的将军后人?
“将军,将掣,你们压着她。”
灵巫立即感到两股凶厉又强悍的煞气将自己团团围着,头像是被谁紧紧按着了似的,而阆九川的手向自己的灵台探下来。
不可以。
她本命蛊死,已遭反噬,本就是强弩之末,凭她现在的神魂根本不可能撑得住这妖女的搜魂。
成为傻姑,她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
灵巫趴伏在地,在阆九川的手碰到自己额头时,感觉到她那手掌传来的力量,她是来真的,顿时大叫起来:“是噬心蛊。”
阆九川的手一顿,和她四目对视。
灵巫急道:“镇北侯与我有恩,作为交换,我才给他一只噬心蛊,他用在了那将军身上,才叫他箭伤不治。我拿捏着他这个把柄,才叫他为我提供便利炼蛊,对了,我还给他一只情蛊了,用在何处,我却是不知了。”
阆九川挑眉:“为了活命,你倒是会攀咬。”
灵巫捂着自己的脸:“我已被你害成这样,命将不保,还怎么攀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你,却是狡猾如狐,只要有一丝希望活,都不会放过。”阆九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镇北侯与你有恩,你说卖就卖了。我与你有仇,你想骗我,完全不用打草稿,毕竟你想我和镇北侯对上,好让镇北侯爷把我处置了。”
灵巫气得喉咙嗬嗬的直喘粗气,这人怎地防备心这么重,连真话都不信吗?
“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由我来断定!”阆九川的手猛地摁在她的灵台,灵力一动,强悍的力量直刺入她的灵台,搜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