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的项目奖金发下来那天,我攥着银行卡在商场转了三圈,最后停在珠宝柜台前。导购小姐递过来的钻戒在灯光下闪得刺眼,我却想起雅溪手上那枚银戒指——是她奶奶传下来的,圈口磨得发亮,她总说戴着比啥都舒坦。
有没有素圈的铂金戒指?我指着柜台最角落,不要钻,越简单越好。
回到家时,雅溪正趴在地板上给儿子拼拼图,小家伙把拼图块往嘴里塞,她笑着拍他的手:小馋猫,这不能吃。夕阳透过纱窗落在她背上,像铺了层金粉。
我把戒指盒往她面前一放,她愣了下,打开时了一声。干嘛突然买这个?她捏着素圈戒指往手指上套,大小正合适,怪贵的。
不贵,我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比不过苏曼师姐的婚礼,但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她转过身,眼睛亮闪闪的:在我心里,这比啥都好。说着往我手心里塞了个东西,是枚磨得光滑的竹制指环,我用你上次剩下的竹篾做的,戴着试试?
竹环套在我无名指上,带着点草木的凉意,却比任何金属都熨帖。儿子爬过来,小手抓住我们交握的手,咿咿呀呀地叫,像是在鼓掌。
周末去参加同学聚会,当年的班长开了家装修公司,挺着啤酒肚挨个敬酒:陈默可以啊,听说在设计院当骨干了,啥时候给哥的楼盘出套图纸?
雅溪坐在我旁边,安静地给儿子喂果泥,有人打趣:陈默,你可真有福气,媳妇不光漂亮,还这么贤惠。她笑了笑,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他胃不好,得多吃点肉。
席间聊起苏曼的婚礼,有人捅了捅我胳膊:听说苏师姐嫁了个富二代?当初她对你那么上心,你咋没抓住机会?
我刚要开口,雅溪先笑了:他呀,眼里只有图纸和我做的面条。她语气轻松,捏着我手指的力道却紧了紧,我反手握住她,指腹摩挲着她手上的铂金素圈。
散席时,班长拉着我往停车场走:说真的,陈默,苏曼家在建材圈有关系,你要是...
我媳妇孩子在那边等我呢。我打断他,脚步没停,下次有项目,我一定帮忙,但别的就别提了。
雅溪抱着儿子站在路灯下,见我过来,把孩子递我怀里:小默困了,咱回家吧。她的发梢沾了点晚风的凉,我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外套上还留着她洗过的皂角香。
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低头看她,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才不呢,她拽了拽我的竹环戒指,我知道你为啥选我。
为啥?
因为我会给你煮红薯,会在你加班时留灯,会在你被我爸骂的时候挡在你前面。她数着手指头,声音越来越轻,这些,别人做不到。
我停下脚步,把她和儿子一起抱住。晚风吹过街角的桂花树,香气漫过来,像极了平安村老槐树下的月光。是啊,别人给的是锦上添花,她给的却是雪中送炭;别人看重的是我的前程,她心疼的是我的辛苦。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光鲜的匹配,而是看穿你所有窘迫,依然愿意握紧你手的笃定。
回到家,儿子已经睡熟了。雅溪在厨房洗碗,我靠在门框上看她,忽然发现她鬓角多了根白头发。我走过去,轻轻拔掉那根白发,她吓了一跳:咋了?
没咋,我把白发夹在她的梳妆镜上,等咱儿子长大了,让他看看,他妈妈为他操了多少心。
她笑着用水泼我:少油嘴滑舌。水珠溅在我手背上,带着洗洁精的泡沫,却暖得像春天的雨。
夜里躺在床上,雅溪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其实今天听他们说苏师姐,我有点慌。她声音闷闷的,你说,要是当年你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不用住出租屋,不用啃了半年的咸菜?
我把她扳过来,让她面对着我:雅溪,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我发烧躺了三天,你翻墙头给我送粥,粥洒了半路上,你就把自己带的馒头掰给我?
她点点头,眼睛有点红。
那馒头是凉的,硬得硌牙,我捏着她的手,可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就像现在,这出租屋小是小,可你在这儿,就比任何大别墅都暖。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像只温顺的小猫:陈默,我有时候特怕你累着。你看你,为了赶项目,三天两头熬夜,眼窝都陷下去了。
快了,我摸着她的头发,等这个项目结束,我申请调去后勤岗,不用总加班。到时候陪你去逛菜市场,给小默讲故事。
她没说话,呼吸渐渐均匀。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墙上投下竹环戒指的影子。忽然想起苏曼婚礼上她敬我的那杯酒,想起她眼里的释然。有些人注定是用来错过的,就像有些路注定要绕远,这样才能在终点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旁人眼里的功成名就,而是雅溪做的热汤,是儿子抓着我手指的温度,是竹环戒指带来的踏实。这些东西,千金不换。
第二天早起,发现雅溪把那枚竹环戒指用红绳串起来,挂在了儿子的摇篮上。这样小默就能陪着你了,她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我今天炖了鸽子汤,补补身子。
鸽子汤的香气漫满整个屋子,儿子在摇篮里踢着小腿,竹环戒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烟火气十足的画面,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不过就是这样——有爱人在侧,有稚子绕膝,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有一碗热汤等你回家。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