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旅途愉快
说是要两三日才回京，可沈夫人的神色还是隐隐透出了焦急难安。
儿媳妇小小的人，大大的肚子，一见到她来了，便乖乖的像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满心期待着有人保护的样子，着实可爱又可怜。
沈砚辞留在京城，上面必然会指派新任巡抚前来赴任，只是暂时还不知道皇帝心里属意何人。
即便孕妇长途跋涉多有不便，可能面临诸多风险，但此刻也别无选择。
不管新任巡抚与沈之信的政见合与不合，想来是不会为难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可总不能叫柚柠留在这里，一直等到孩子出生。
好在该带走的官书文册在圣上招沈砚辞进宫时已经带走，该焚毁的柚柠在接到书信的那日也已经焚毁，剩余该移交的自有巩云逸来处理。
在这里才住了一年有余，除了当初从京城带过来的一应物事，两人新置办的东西并不太多，柚柠又提前让丫鬟婆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沈夫人只用了一日便装好了所有行囊。
天色还未亮透，仅在天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辽东巡抚衙门中门大开，鱼贯驶出了十几辆并不起眼的黑漆马车，在朦胧的晨光中朝西城门的方向驶去，车辕上的铜饰闪烁着冷冽的光。
街道边有挑着扁担卖货的小贩，道路两旁更是有经营早食的小商铺将桌子都摆到了路边。
沈夫人带着柚柠坐在打头的一辆最为宽敞的马车上，马车外表并不显眼，内里的陈设用具却十分豪奢。
车厢里边的榻上铺了三层，最下面两层是柔软厚实的羊毛软褥，最上层是一条罕见的雪狐皮毯，柔软蓬松，可以起到防止颠簸的减震效果，就连地上也铺了长毛的波斯地毯。
柚柠坐在榻上，便有种陷入其中的感觉，如同被云朵轻轻托举，软得恰到好处。
亦兰害怕她路上烦闷，在她面前的桌上搁了两本书给她解闷儿。
沈夫人坐在车厢侧面稍窄一些的软榻上，她对面的榻上除了亦兰坐在那里，还有一个铺了绸缎软垫的竹筐，筐里是雪团、小花和一只喜欢咪咪叫的奶猫儿。
马车虽然摇摇晃晃，坐在里面却很舒适，并不颠簸，柚柠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便上了困意。
亦兰过去扶她躺下，又在毯子里塞了暖炉。
迷迷糊糊睡了快一个时辰，再醒时，柚柠将帘子掀开，瞧见已经出了西城门。
沈夫人坐在侧边，双眼微阖，神色安然。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许是虔诚信佛之人，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慈悲与温和。
佛珠在她的指尖缓缓转动，口中念念有词。
柚柠侧着耳朵听了听，她好似在喃喃念诵着经文。随着车轮的滚动，诵经声却未有一丝停顿。
柚柠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远山层峦叠嶂，峰岭连绵，新绿肆意晕染在山巅。
山间云雾缭绕，为巍峨的群山添了几分神秘。
近处，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肆随意绽放，轻风拂过，花海摇曳生姿。
见她沉醉于山间景色，沈夫人命人将马车停下，她收起佛珠，柔声说道：“一路车马劳顿，虽有软枕锦被相衬，我想你一定也是累坏了，咱下车透透气，一起看看这山间美景。”
柚柠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眼睛瞪得圆圆，忙不迭的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想了想她又吩咐亦兰：“把雪团和小花都抱下来，看看它们要不要便溺。”
这是山角下的一处空地，清澈的小溪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石头和畅游的鱼儿，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远处山涧有一道瀑布从陡峭的山崖上飞泻而下，如银河倒悬一般。
两人在小溪边略站了一会，又漫步到临近山崖那边去看瀑布。
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车轮滚动，马车重新驶向前方。
接近晌午时，到了一处小集，亦兰亲自下车与知春一起采买了不少热气腾腾的食物。虽是将就着吃，但也是七个碟子八个碗的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边赏景一边休息，并不急着赶路。
偶有遇到寺庙的时候，沈夫人便叫柚柠等在车上，她自己还要进去拜上一拜。
如此从辽东到京城这一路，原本不用半月的路程竟走了二十三四日。
在距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的时候，婆媳两个决定快马加鞭，中间不做停留，争取在头半夜赶到家中。
午后，柚柠吃饱了又在路边的林子里和沈夫人一起散步消食。
直到她玩的有些累了，才让亦兰扶着回到马车旁边。
沈夫人见她采了一大把红的、粉的、黄的野花抱在怀里，忍不住叫元青去寻个罐子，再去打些水回来。
山间野花虽无馥郁香气，却开得分外灿烂。花瓣或单薄或层叠，色彩缤纷，多了几分野性与坚韧。
南瓜形的圆罐子，上面的野花如伞一般覆满罐口，元青将罐子放进车里的时候，整个车厢都亮了起来。
车速略有加快，柚柠坐在那里拿起一本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没过多久，困意就缠了上来，她脑袋渐渐低垂，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每次点头，都像是在跟瞌睡虫做最后的抗争，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一向端庄的沈夫人，也不禁摇头，她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冲亦兰招了招手，示意她去扶柚柠躺下。
就在她睡的正香的时候，马车在路边缓缓的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从外面撩开，沈砚辞一跃而上。
他穿了绯色袍服，胸口前的补服之上，一只锦鸡在云霞间振翅，周身萦绕着如意祥云，彰显着二品大员的尊崇与荣耀。
亦兰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了是何人时，立刻掀了车帘到前面与知春坐在了马车的前室。
沈夫人一眼就注意到儿子身上崭新的绯色官服，目光触及胸口精致绣着的锦鸡图案时，心中一片了然，这是圣上给了正二品的官位。
抬手阻止他行礼，沈夫人指了指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儿媳妇，小声道：“吃得饱，睡得香，肚子里的孩子也平平安安的，放心吧。”
沈砚辞坐到榻边，见柚柠侧着身子，紧拥着一床银色狐裘被子。
她睡的脸蛋儿红扑扑的，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吞一口口水。
马车复又前行，速度比先前又快了些，母子两个低声说话，沈砚辞忍不住伸手在被子里面寻柚柠的手。
“你怎知我们到了这里？”沈夫人装作没看到儿子的小动作。
“武超派人快马报给我的，一下朝还来不及换下官服，便匆匆赶来了。”
“还是不放心你媳妇，这么大老远的也要亲自来接。”
沈砚辞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感觉到放在被子里的手被人在掌心中抓了一把，榻上的柚柠闭着眼睛悄悄抿了抿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