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村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枝,嫩绿的叶子间挂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小石头”三个字——这是村里的新规矩,每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会由长辈在槐树上挂块木牌,等孩子长到能爬树的年纪,再亲手把木牌换成长一点的,让树和人一起记着岁月。
小石头(如今已是个沉稳的中年汉子,村里人都叫他“石叔”)正踩着梯子,给新挂的木牌系红绳。木牌上的名字是“芽儿”,是村里最年轻的娃娃,刚满百日。他的父亲是当年跟着石牙爷爷守过星轨的猎户后代,母亲是从禁魔石林来的獭人姑娘,眼睛像石角鹿的瞳孔一样亮。
“石叔,地脉监测仪响了。”村里的少年阿木举着个铜制的匣子跑过来,匣子上的指针正疯狂晃动,“西边的能量波动很奇怪,像是……有人在强行挖地脉。”
石叔心里一沉。地脉是甜水村的根,当年裂地巨龙留下的能量场,和老槐树的根系、甜水河的水流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护住整个村子。要是地脉被挖断,别说村里的庄稼、井水,就连禁魔石林的屏障都可能受影响。
“叫上护卫队,带好家伙。”石叔从树上下来,拍了拍阿木的肩膀,“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用魔法器具,对方敢动土脉,肯定有备而来。”
护卫队的成员都是村里的青壮年,有蟒猴族的后代(身手灵活,擅长攀爬),有獭人族的渔民(水性极佳,能在地脉暗河里潜行),还有几个跟着石角鹿学过“无魔拳”的少年(不靠魔法,单凭肉身力量就能击碎岩石)。
“石叔,这是地脉分布图,”负责测绘的阿竹展开羊皮卷,上面用朱砂标着几条发光的线,“能量波动最剧烈的地方,在老槐树的主根附近——他们想从最核心的地方下手。”
石叔看着地图上那片标红的区域,突然想起石牙爷爷日记里的话:“地脉的根,就长在人心的根上。你信它在,它就永远不会断。”老槐树的主根在地下蔓延了数十里,最粗的根须比水桶还粗,盘绕成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护卫队顺着根须间的缝隙往下走,洞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偶尔有水滴落在石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地脉暗河的声音。
“就在前面。”阿木举着火折子,照亮前方的黑影。五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用特制的钻头,对着一根泛着金光的主根猛钻,根须上的金光正在变暗,像在流血。
“住手!”石叔大喝一声,护卫队立刻散开,形成包围。
黑衣人转过头,斗篷下露出苍白的脸,眼睛里没有瞳孔,全是漆黑的雾气——是“蚀能者”,一群靠吞噬地脉能量为生的流浪者,传说他们的老家被魔法战争毁了,就到处掠夺其他地方的能量。
“甜水村的地脉能量,够我们族活十年了。”为首的蚀能者冷笑,手里的钻头突然加速,主根上的金光“噗”地爆出一团火花,整个溶洞都在摇晃。
“阿水,带两个人从暗河绕过去,切断他们的能量源。”石叔低声下令。獭人族的阿水点点头,带着两个同伴跃进暗河,水面只泛起一圈涟漪就没了动静——獭人族能在水里闭气半个时辰,这是当年跟着石角鹿学的本事。
蚀能者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水下偷袭,等他们发现钻头的能量线被暗河里的刀割断时,已经晚了。护卫队的少年们冲上去,用“无魔拳”砸向蚀能者的斗篷——这拳法是石角鹿教的,专门克制依赖能量的对手,拳头碰上去,蚀能者身上的黑雾就会溃散。
“你们护不住的!”为首的蚀能者怒吼,突然撕开斗篷,露出胸口的黑色晶石,“这是‘噬能核’,能吞下整条地脉!”
晶石发出刺耳的嗡鸣,老槐树的主根开始剧烈颤抖,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石叔心里一紧,突然想起石牙爷爷留下的另一句话:“地脉的能量,藏在每个守护它的人心里。”
他摘下脖子上的木牌——那是他小时候挂在槐树上的,牌上的“小石头”三个字已经被磨得发亮。他将木牌按在主根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老槐树,挺住。甜水河,挺住。石牙爷爷,我们没给你丢人。”
奇迹发生了。木牌突然亮起金光,顺着主根蔓延开,所过之处,褪去的金光重新亮起。紧接着,护卫队成员们也纷纷摘下自己的木牌,阿木的木牌、阿竹的木牌、阿水从水里探出头举着的木牌……所有木牌的光汇聚在一起,像一条金色的河,缠住了蚀能者的噬能核。
“不可能……”蚀能者的黑雾开始消散,“你们的能量怎么会……”
“因为我们的根,在这里。”石叔看着他,语气平静,“你吞的是地脉的能量,我们守的是地脉的魂。魂在,能量就永远不会枯竭。”
蚀能者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烟被主根吸收。溶洞里恢复了平静,只有主根上的金光比以前更亮,根须间还长出了细小的新芽。回到地面时,天已经亮了。老槐树下围满了村民,看见护卫队回来,都欢呼起来。芽儿的母亲抱着孩子站在最前面,孩子的小手正抓着块没挂上去的小木牌,咿咿呀呀地喊着。
“石叔,您看!”阿竹指着槐树的树干,昨晚被蚀能者影响的地方,竟然长出了一圈新的年轮,比其他地方更宽、更亮,“它在长呢!”
石叔笑着点头,把芽儿的木牌挂在新枝上。木牌轻轻晃动,和其他木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唱歌。
“石牙爷爷说对了。”阿木摸着自己的木牌,上面的字已经和树皮长在了一起,“约定不是挂在嘴上的,是长在心里的。就像这木牌,挂着挂着,就成了树的一部分。”
石叔抬头望向禁魔石林的方向,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知道,石角鹿一定也感觉到了,说不定此刻正在石林里啃着他送的槐花蜜糕。而裂地巨龙的气息,还在甜水河的水流里流淌,偶尔会在月圆之夜,让河水泛起金色的涟漪。
村里的学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正在读石牙爷爷编写的课本,课本的第一页写着:“甜水村的故事,是每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用脚印、用木牌、用心里的念想,一笔一笔写出来的。只要还有人愿意写下去,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石叔走到甜水河边,弯腰掬起一捧水。水里映着老槐树的影子,映着天上的云,还映着他自己鬓角的白发。他笑了笑,把水泼向岸边的土地——那里,有颗新的槐树种子刚破土而出,嫩绿的芽尖上,还沾着甜水河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