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爷被逗乐了,锥子差点扎到手:“你这小子,净学些没正经的。”他指着石雕的木板,“得刻几道深沟,是我磨鞋刀磨出来的,沟里还得有点线头,扫不净的那种,这才叫修鞋摊。”
王建军摸出粗凿子,在木板石雕上刻了几道深沟,又往沟里塞了点碎麻线,像真的扫不净。“您看这鞋刀,”他举着刻刀比划,“得刻个缺口,上次给张老板修皮鞋,刀太钝,使劲一撬,豁了个口,他心疼了好几天。”
“可不是嘛,”陈大爷放下手里的活,摸出那把带缺口的鞋刀,“这刀陪我三十年了,比老伴还亲。”
刻到晌午,修鞋摊渐渐有了模样:歪腿马扎上坐着陈大爷的石雕,手里攥着锥子,正往李婶的布鞋上扎;旁边的木板上,鞋钉撒得乱七八糟,铁盒豁口朝右,跟真的一样;工具箱上的皮筋松松垮垮,露出来的锤子把上,刻了个歪歪扭扭的“陈”字。
“得刻个小孩,”王建军抹了把汗,“昨儿个小宝蹲在摊前,拿根冰棍棍学您锥鞋,把您的鞋钉扒拉得满地都是,您还塞给他颗糖。”
他在木板旁刻了个小不点,手里攥着根小木棍,面前撒了几颗“鞋钉”——其实是小石子,脚边还刻了颗糖,糖纸皱巴巴的。陈大爷看着直乐:“这小子,现在见了我还伸手要糖,说‘修鞋爷爷的糖最甜’。”
王婶端着绿豆汤过来,往每个人碗里舀:“快喝点凉的,这天够热的。”她指着石雕后面,“得刻堵墙,墙根刻点青苔,陈大爷总说‘这墙比我老,见证了多少双鞋来来回回’。”
“中!”王建军往摊后刻了堵矮墙,墙根刻了片绿乎乎的青苔,还刻了只蜗牛,正慢悠悠往上爬,“就当给老墙添点活气。”
下午,来修鞋的人排起了队,都围着石雕看。有个穿工装的大叔指着双劳保鞋石雕说:“这鞋跟我当年穿的一样!陈大爷给我钉了三层掌,说‘你这脚,能把石头踩出坑’。”
有个老太太摸着陈大爷的石雕叹口气:“我家老头子走之前,那双棉鞋还是在这儿修的,陈大爷说‘修好了能再穿三年’,结果没等到冬天……”
王建军蹲在旁边听着,往石雕的角落里刻了双棉鞋,鞋底钉着厚厚的掌,鞋口还缝了圈毛边。“这样,大爷就能穿着它过冬了。”
老太太摸着棉鞋石雕,眼圈红了,却笑了:“他总嫌我瞎操心,现在好了,石头上的鞋,坏不了。”
太阳落山时,陈大爷收拾摊子,把那把带缺口的鞋刀小心地放进工具箱,皮筋绕了三圈。王建军往石雕的工具箱里刻了个小布包,上面写着“鞋油”,“您看,啥都不缺了。”
晓梅举着相机拍最后一张照片,夕阳把修鞋摊染成金红色,陈大爷的影子和石雕的影子叠在一块儿,锥子尖的反光像颗小星星。
“明天刻啥?”林凡帮着收拾工具问。
王建军望着天边的晚霞,手里的刻刀在石头上敲了敲:“刻个爆米花摊吧,黑铁炉子转得呼呼响,‘嘭’一声炸开,白花花的爆米花裹着糖,香得能勾来半条街的孩子。”
王建军刻爆米花摊的头天,特意揣了袋玉米粒去蹲点。老杨头的黑铁炉子正转得欢,摇把“嘎吱嘎吱”响,旁边的麻袋鼓囊囊的,装着刚爆好的米花,甜香混着焦糊味飘了半条街。
“杨大爷,您这炉子得刻出点锈。”他蹲在炉边瞅,手指摸着炉身上的斑驳,“您看这处,红锈堆得跟小山似的,您说这是‘岁月的包浆’,我得刻得深点。”
老杨头往炉子里添了把炭,火苗“腾”地窜起来:“傻小子,锈得有层次,边儿上轻点,中间得发黑,那是常年烤的。”他用袖子擦了把汗,“还有那压力表,指针得歪着,上次爆玉米时蹦了下,就没正过,我照样能瞅准时候。”
林凡拎着水壶过来,给王建军倒了杯水:“我刚看你画的草图,麻袋得刻个破洞。”他指着老杨头脚边的麻袋,“上次我买米花,就从这洞漏了一把,你杨大爷说‘捡起来吹吹还能吃,不糟蹋’。”
王建军“咕咚”灌了口水,抹了把嘴:“早记着呢!破洞得刻在左下角,露出来的米花得刻得歪歪扭扭,像刚漏出来的。”他往麻袋石雕上比划,“还得刻只麻雀,正叼着漏出来的米花飞,昨儿就有只麻雀抢了您两把,您追得它绕着树飞。”
老杨头被逗得直乐,烟袋锅敲了敲炉子:“那麻雀精着呢,专等我开炉时来,吓得孩子们直嚷嚷。”他指着摇把,“这木柄得刻道裂缝,是前年冬天冻裂的,我用布条缠了缠,照样摇得动。”
晓梅举着相机拍老杨头开炉的瞬间,黑布一掀,“嘭”的一声巨响,白花花的米花喷出来,吓得旁边的小孩直捂耳朵,却笑得露出豁牙。“这动静得记下来,”她对王建军喊,“刻的时候得让麻袋鼓得更高点,像刚炸开的样!”
“知道知道!”王建军捂着耳朵应,眼睛却没闲着,盯着飞溅的米花,“得刻点米花落在地上,有的滚到炉底,有的沾在孩子鞋上,杨大爷说‘这才叫满地金’。”
正说着,张老板拎着个搪瓷盆来了:“给我来两斤,放了糖精的。”他瞅着王建军的石雕,“得刻个小孩,举着个大茶缸,缸沿还缺了块,那是我小时候,总端着我娘的茶缸来装米花,被缸沿划了道口子,现在还在呢。”
王建军赶紧在摊旁刻了个举茶缸的小孩,缸沿刻了个小豁口,小孩胳膊上还刻了道浅痕。“张叔,您看这疤刻得像不?”
“像!太像了!”张老板乐了,“当年我娘总说‘米花甜,也别贪嘴’,结果我每次都把茶缸装得冒尖,回家路上撒一路。”
刻到晌午,爆米花摊渐渐有了模样:黑铁炉子锈迹斑斑,压力表指针歪向一边;老杨头的石雕正摇着摇把,脸上刻着笑纹,烟袋锅斜叼着;旁边的麻袋左下角破了个洞,漏出的米花石雕滚得满地都是;举茶缸的小孩石雕旁边,还刻了个捂耳朵的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炉子直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