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一听乐了:“这活儿我爱干,比纳鞋底轻巧。”说着就找出彩线,在香囊布上绣了个“安”字,针脚细密,比打印的还好看。
下午,李大爷颤巍巍抱来个旧陶瓮,说是他年轻时腌咸菜用的,瓮口裂了道缝,想让林凡想法子补补。“这瓮陪我熬过三年饥荒,那会儿全靠它腌的咸菜活命,扔了舍不得。”林凡摸了摸瓮壁,厚实得很,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环氧树脂:“我用这胶补,干了跟石头一样硬,保准不漏。”他仔细把裂缝擦干净,调了胶一点点填进去,李大爷蹲在旁边看,嘴里念叨:“当年腌的萝卜干,就着玉米糊糊,香得能多吃两碗。”
小花在旁边用电脑查资料,突然说:“爷,网上说陶瓮补好后,能当花盆种多肉,可好看了。”李大爷眼睛一亮:“真的?那补好给你种!”
傍晚收工时,补好的陶瓮立在墙角,裂缝处还贴了片小小的枫叶标本,是小花捡来装饰的。林凡看着满院的热闹——王婶在打包青团,小花在回复网店消息,二柱子和三小子往车上搬要展览的老物件,李大爷蹲在陶瓮旁比划着怎么填土,心里头跟揣了团暖烘烘的棉絮。
突然想起刚开铺子那会儿,就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如今满院子都是人,笑声能传到街对面。他拎起水壶给薄荷浇水,水珠落在叶子上,折射出晚霞的颜色,像撒了把碎金子。
小花举着电脑跑过来:“凡哥,今天卖了八十单!”林凡接过看,订单地址遍布全省,最远的到了邻省。“咱这小铺子,这下真成‘千里传香’了。”他望着渐暗的天色,觉得日子就像这薄荷,起初就一小丛,用心侍弄着,慢慢就爬满了院子,连风都带着香。
关门前,林凡往每个香囊里塞了片干薄荷,想着收到货的人打开时,能闻到点清凉气,就像在说“日子虽忙,也得歇口气”。
锁门时,听见小花和王婶在讨论明天的新品,二柱子在给三轮车打气,李大爷还在跟陶瓮较劲,他笑着摇摇头,觉得这烟火气,比啥都珍贵。
天刚蒙蒙亮,林凡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他披件衣裳出来,见王婶正蹲在石榴树下择艾草,竹筐里已经堆了大半筐,带着露水的艾草在晨光里泛着青绿色。
“王婶,这么早?”林凡走过去,帮着把艾草捆成小束。
“早摘的艾草才够劲,做青团才香。”王婶擦了擦汗,“昨儿网店上青团订了一百多个,不早点动手赶不及。”她指了指墙角,“小花去镇上买糯米粉了,说要加新口味,抹茶的,年轻人爱吃。”
林凡笑着点头,刚转身,就见二柱子骑着三轮车回来,车斗里装着个旧木匣子。“凡哥,你看我淘着啥了?”二柱子献宝似的打开匣子,里面是套锈迹斑斑的铜制茶碾,“李大爷说这是他爷爷用的,碾出来的茶香得很,咱要不要试试做艾草茶?”
“行啊。”林凡接过茶碾,入手沉甸甸的,纹路里还嵌着陈年的茶垢,“正好网店有人问有没有艾草茶,这不就有了?”
说话间,小花抱着糯米粉跑进来,脸跑得通红:“凡哥,镇上的抹茶粉卖完了,我跑了三家店才凑够半斤!”她把粉袋往桌上一放,瞥见那套铜茶碾,眼睛亮了,“这玩意儿能碾茶?我来试试!”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王婶在石磨旁推糯米粉,磨盘转得吱呀响,雪白的粉簌簌落在布兜里;小花蹲在茶碾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慢慢碾着晒干的艾草叶,动作笨拙却认真;二柱子蹲在旁边烧火,灶上的铁锅冒着热气,蒸着第一批青团生坯,艾草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香,在院子里漫开。
林凡坐在门槛上,看着这光景,觉得比任何生意兴隆的账本都让人踏实。他掏出手机,给文化馆的年轻人发消息:“老物件展览的事定了?我们这有套铜茶碾,还有李大爷的腌菜陶瓮,都能拿去。”
对方秒回:“定了!下月初开展,到时候我派车来拉。对了,开幕式想请你们去讲讲老物件的故事,特别是那个陶瓮,李大爷说里面腌过救命的萝卜干?”
林凡笑着回了个“好”。阳光爬上石榴树的枝桠,落在小花碾茶的手上,落在王婶转动的磨盘上,落在二柱子添柴的火苗上,暖融融的,像化在掌心的糖。
晌午头,第一批青团出笼了。碧绿的团子冒着热气,咬一口,艾草的清苦混着豆沙的甜,在舌尖上打着转。小花举着个抹茶味的,凑到林凡嘴边:“凡哥你尝尝,有点苦,但是后味香。”
林凡咬了一小口,确实带着股清冽的茶味,像山涧的泉水。“不错,”他点头,“给网店标上‘春日限定’,贵一块钱。”
“黑心老板!”小花笑着捶了他一下,转身去打包订单。她的白t恤上沾了点艾草汁,像不小心染上的绿墨,倒比任何装饰都好看。
正忙得热火朝天,院门口停下辆面包车,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是文化馆的馆长。“林老板,来看看你们的老物件。”馆长走进来,目光在铜茶碾和墙角的陶瓮上转了圈,最后落在王婶推的石磨上,“这磨盘也有年头了吧?磨出来的糯米粉肯定香。”
“可不是,”王婶擦了擦汗,“这磨盘是我嫁过来时带的嫁妆,磨了三十年糯米粉,做出的青团,十里八乡都爱吃。”
馆长摸着磨盘上的纹路,感叹道:“这些老物件啊,不光是物件,是日子。我们展览就叫‘烟火里的记忆’,就该有这些带着面香、茶香的东西。”
林凡突然想起什么,跑进里屋,抱出个褪色的蓝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这是我爷爷记的,民国二十三年的,记着每天卖了多少青团,换了多少米。”他翻开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着“三月初三,青团三十个,换糙米五斤”,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韧劲。
馆长小心翼翼地接过账本,指尖划过纸面:“这个太珍贵了,必须放c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