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抬头,手里的竹条转得飞快:“编个小竹笼,给小石头装蝈蝈。”他笑了笑,“凡哥,我想在村里开个竹器铺,就卖咱这样的,镶点碎玉,准行。”
林凡心里一动:“中啊,等开春,我跟你回去看看,找个好地方。”
开春时,二柱子真回村了,带着林凡给他的碎玉料和一脑子的“生意经”。临走前,他把象牙笛子留给了小石头:“等你会吹了,回村吹给我听。”小石头抱着笛子,使劲点头,辫子上的红绳晃得像团小火苗。
二柱子走后,林凡在铺子里加了个“乡村竹器”柜台,摆着他从村里捎来的竹篮、竹筛,还有二柱子新做的镶玉竹盒。有人来看,他就说:“这是村里编的,竹条是河滩的,玉是咱这儿的,俩地儿的好东西凑一块儿了。”
小石头六岁生日那天,玉雕师傅送了她一套小刻刀,锃亮的。林凡给她雕了个玉蝴蝶,翅膀薄得能透光,跟蓝溪当年的风筝一个样。蓝溪给她梳了俩小辫,扎着红绳,辫梢各绑了个小竹蜻蜓,是二柱子托人捎来的。
铺子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像当年在村里过年时一样。二柱子从村里寄来封信,说他的竹器铺开起来了,王大爷帮他看店,小花娘给他做饭,生意好得很。信里还夹了片野菊花瓣,干得脆生生的,林凡拿给蓝溪看,俩人都笑了。
林凡看着小石头举着玉蝴蝶在铺子里跑,蓝溪在柜台后算账,嘴里哼着村里的小调。
他突然觉得,这日子啊,就像二柱子吹的笛子,有时候跑调,有时候顺耳,可只要有人听着,有人跟着哼,就热热闹闹的,暖乎乎的,比啥都强。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潘家园的尘土气,也带着点村里的野菊香,吹得人心里头,软软的,甜甜的。
小石头十六岁那年,已经能雕出像样的蝴蝶了,翅膀上的纹路比蓝溪绣的还灵动。
林凡把石铺交给她打理,自己和蓝溪回了村。
老院的葡萄架还在,二柱子的竹器铺就开在隔壁,门口挂着串竹蜻蜓,风一吹“嗡嗡”转。
他娶了邻村的姑娘,生了个小子,跟当年的二柱子一样,总爱蹲在葡萄架下吹笛子,跑调跑得能惊飞麻雀。
林凡在河滩上搭了个棚子,还编竹篮,只是不再卖,谁家缺了就去拿。蓝溪坐在旁边绣东西,绣得最多的还是蝴蝶,绣好就往竹篮上缝,说“给篮子添点活气”。
有天傍晚,二柱子带着小子来,手里拎着瓶酒。“凡哥,小石头在潘家园露脸了,雕的蝴蝶被洋人买走了,给了不少钱!”他嗓门还是那么大,震得葡萄叶簌簌落。
林凡给酒杯倒满:“她爱折腾就折腾去,咱守着这院儿挺好。”蓝溪端来盘炒花生,是院里老花生树结的,粒不大,味儿却正。
小子举着笛子凑过来:“林伯伯,我吹段《茉莉花》给你听。”调子跑得上天入地,蓝溪笑着摸他的头:“比你爹当年强。”
月亮升起来时,河滩上飘起了风筝,是林凡扎的,兔子灯笼亮着,照得水面一片银。
蓝溪的蝴蝶风筝跟在旁边,翅膀上的蓝带子在风里飘,像当年她刚来时那样。
二柱子的小子追着风筝跑,笑声顺着河滩滚。林凡搂着蓝溪的肩膀,看风筝越飞越远,心里头跟揣了个暖炉似的。
他想起爹说的“编筐编篓,贵在收口”,原来日子收的口,就是这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是葡萄架下的酒,是河滩上的风筝,是身边人眼里的笑。
风吹过葡萄架,竹篮里的野菊花摇了摇,香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