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邦医馆的后院,改良后的蒸馏器正咕嘟作响。李修远戴着老花镜,盯着冷凝管末端滴落的淡黄色液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阿依慕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记录册,时不时在“焰灵根精油”条目下添上几笔。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李修远用瓷瓶接住最后一滴精油,小心翼翼地盖紧瓶塞,“整整三斤焰灵根,才提炼出这半两精油,真是比黄金还金贵。”
阿依慕凑近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混杂着淡淡的暖意,与直接燃烧焰灵根的烟火气截然不同:“李院判,这精油真能治顽癣吗?楼兰的牧民都是将鲜根捣碎了敷,效果虽好,却容易弄脏衣物。”
“蒸馏法能提纯药性,”李修远指着瓶中液体,“你看这澄清度,杂质都被过滤了,渗透性更强,说不定能直达病灶。正好前院有个患了十年顽癣的老乞丐,咱们去试试。”
两人来到前院的义诊棚,老乞丐正蜷缩在角落,裸露的胳膊上布满了铜钱大小的癣斑,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液。他见阿依慕走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显然是被过往的“偏方”坑怕了。
“大爷,我们给您试试新药,不疼,还干净,”阿依慕蹲下身,声音放得轻柔,“要是没用,分文不取。”
老乞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阿依慕用干净的棉布蘸着蒸馏水为他清洁患处,动作轻柔得像拂过花瓣,然后用银勺舀了一点精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癣斑上。
“凉丝丝的,还挺舒服,”老乞丐咂咂嘴,显然没料到这油状的东西竟不刺激,“比那些黑乎乎的药膏强多了。”
李修远在一旁记录:“首日涂抹,患处无红肿,患者自觉瘙痒减轻。后续每日一次,持续观察。”
正说着,陈松带着木合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公主,楼兰来信了!乌兰首领说,他们用咱们教的嫁接法种出的金银花,药效比原生的还好,想派医者来学精油提炼术呢。”
阿依慕接过信,见上面还画着嫁接后的金银花图谱,叶片比普通的更厚实,忍不住笑道:“太好了!让木合回信,就说随时欢迎,我已经让工匠多做了几台蒸馏器,就等着他们来呢。”
木合黝黑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笑:“首领还说,要把新采的沙苁蓉种子送来,说听竹轩的土壤肥沃,肯定能长出更好的药材。”
“那可得多谢乌兰首领,”阿依慕指着药圃的一角,“我已经留好了地,就等种子来了。”
几人正说得热闹,晚晴提着食盒走进来,笑着说:“苏贤妃娘娘听说精油提炼成了,特意让厨房做了西域风味的馕,说是给大家当点心。”
阿依慕接过食盒,里面的馕上撒着芝麻和洋葱碎,香气扑鼻:“替我谢过娘娘,她总是这么体贴。”
晚晴凑近她,压低声音:“娘娘让奴婢提醒您,张诚虽然在医馆当药童,但他儿子还在太医院当差,最近总向其他医者打听精油的提炼方法,怕是没安好心。”
阿依慕心中一凛,看向正在药圃角落晾晒草药的张诚。他穿着粗布衣裳,动作笨拙,时不时偷偷瞟向蒸馏器的方向,眼中果然藏着异样的光。
“我知道了,”阿依慕不动声色地说,“精油的配方和提炼步骤,我只记在脑子里,没写在任何纸上,他打听也没用。”
晚晴走后,李修远疑惑地问:“公主,张诚那老东西又不安分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阿依慕拿起那瓶精油,“这东西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既能救人,也能害人。比如……掺进药膏里让人过敏,再反咬一口说是西域医术的问题。”
陈松皱眉:“那要不要把他赶走?”
“不必,”阿依慕摇头,“陛下让他在这儿赎罪,咱们就看着他。真要是犯了错,正好让陛下看看,有些人是改不了本性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依慕每日都去查看老乞丐的病情。奇迹渐渐发生,他胳膊上的癣斑开始结痂脱落,露出新的嫩肉,连多年的瘙痒都消失了。
“神了!真是神了!”老乞丐对着阿依慕连连作揖,“我这病看了十年,太医院的药吃了一筐又一筐,都没好,没想到你这西域来的精油竟这么管用!”
消息很快传开,来找阿依慕求治顽癣的人排起了长队。她索性在医馆前院设了“精油诊室”,每日限量接诊,用焰灵根精油配合中原的药膏,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这日傍晚,阿依慕刚送走最后一个患者,张诚突然凑上来,手里捧着一堆晒干的草药:“和嫔殿下,这些是我按您说的法子晒的沙苁蓉,您看看合不合用。”
阿依慕接过草药,指尖捻了捻,干燥度正好:“不错,多谢张药童。”
张诚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殿下提炼精油的法子真是高明,不知……能不能让小老儿也学学?我儿子在太医院,要是能学会,也能帮更多人治病不是?”
阿依慕淡淡道:“陛下有旨,精油提炼术只传双邦医馆的核心医者,张药童还是先把草药晒好吧。”
张诚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暗了暗,转身离开时,脚步带着明显的不悦。
阿依莎看着他的背影,气鼓鼓地说:“肯定没安好心!刚才我看到他偷偷往蒸馏器的冷却水里扔东西,被我喝止了,他还说只是看看水位。”
阿依慕心中一沉,快步走到蒸馏器旁,舀起一点冷却水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苦味——是黄连水,虽然无毒,但会影响精油的纯度。
“好险,”她后怕地说,“要是被他掺了东西,提炼出的精油药效下降,别人只会说西域医术不过如此。”
陈松怒不可遏:“这老东西真是死性不改!老夫这就去告诉李德全公公,让他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等等,”阿依慕拦住他,“他只是扔了黄连水,没造成大错,就算告诉陛下,也不过是训斥几句。咱们得等他露出更大的马脚,一次把他彻底解决。”
她想了想,对李修远说:“李院判,咱们故意把明天提炼精油的时间提前,让张诚以为有机会下手。再让木合他们躲在暗处看着,只要他敢做手脚,立刻拿下。”
李修远点头:“好主意!就让他自投罗网!”
次日清晨,医馆的门刚开,张诚果然早早地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蒸馏器。阿依慕假装没看见,指挥着木合准备提炼用的焰灵根,故意大声说:“我去趟宫里取药材,中午才能回来,你们看好蒸馏器,千万别让人乱动。”
张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窃喜。
阿依慕离开医馆后,并没有去宫里,而是躲在附近的茶馆里,透过窗户观察着医馆的动静。果然,她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张诚就趁木合等人去后院取柴火的功夫,偷偷摸摸地走到蒸馏器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就要往原料里倒东西。
“住手!”木合带着几个耐旱族的年轻人冲了出来,一把按住张诚,夺下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木合厉声问道。
张诚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滑石粉,我……我想让精油更细腻些……”
“胡说!”阿依慕从茶馆里走出来,拿起纸包闻了闻,“这是硝石粉,遇热会产生气体,让蒸馏器的压力骤增,轻则损坏仪器,重则引起爆炸!你是想毁掉蒸馏器,让我们再也提炼不出精油!”
周围的医者和患者都围了过来,指着张诚议论纷纷。
“太恶毒了!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亏他还是前院判,怎么能干这种事!”
“赶紧报官!把他抓起来!”
张诚瘫在地上,面如死灰。陈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双邦医馆收留你,你竟想毁了它!老夫现在就去见陛下,定要治你的死罪!”
就在这时,李德全带着侍卫匆匆赶来,显然是接到了消息。他看了看被按住的张诚,又看了看那包硝石粉,脸色铁青:“张诚,你可知罪?”
张诚见李德全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李公公救我!是三皇子!是三皇子逼我的!他说只要毁了蒸馏器,让西域医班办不下去,就放我出去,还让我儿子升院判!”
李德全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想攀咬?带走!”
侍卫们将张诚拖了下去,他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李德全转向阿依慕,语气缓和了些:“和嫔殿下受惊了。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让老奴转告您,以后医馆的安全由禁军负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阿依慕松了口气:“谢陛下关怀,有劳李公公了。”
李德全又道:“陛下还说,张诚的儿子已经被逐出太医院,三皇子府也加派了侍卫看管,绝不让他再兴风作浪。”
处理完张诚,医馆里的气氛却并未轻松。陈松看着被打翻的焰灵根,心疼地说:“这些药材都浪费了……”
“没关系,”阿依慕捡起一根没被污染的焰灵根,“楼兰的种子快到了,等种出新的,会有更多药材。”她看向木合,“今天的事,让你们受委屈了。”
木合挠了挠头:“不委屈!能帮公主抓住坏人,是我们的荣幸。首领说了,在瑞国要是有人欺负我们,就拿出在黑风口的劲儿,绝不退缩!”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气氛渐渐缓和。
傍晚时分,阿依慕回到听竹轩,发现苏婉清正在院里等她,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听说今天抓了个现行?”苏婉清笑着问,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和”字,“这是陛下赏的,说是让你随身带着,禁军见此佩如见陛下,能护你周全。”
阿依慕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心中一暖:“陛下想得真周到。”
“陛下是欣赏你的坚韧,”苏婉清看着她,“从楼兰到瑞国,从公主到和嫔,你用自己的方式站稳了脚跟,这很难得。”她顿了顿,“只是,三皇子虽被严加看管,但朝中想利用西域医班做文章的人还有不少,你仍需小心。”
阿依慕点头:“我明白。就像提炼精油,总要经过反复蒸馏,才能得到最纯净的药液。这后宫与朝堂,或许就是我的蒸馏器,多经历些淬炼,才能更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苏婉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有这份觉悟,就没什么能难倒你了。对了,那瓶治好老乞丐的精油,给我留点,我宫里有个小太监也得了顽癣,总治不好。”
“我这就去取,”阿依慕转身回屋,心中充满了力量。
月光洒在听竹轩的药圃里,沙苁蓉的种子在土壤里悄悄酝酿着生机。阿依慕看着那瓶晶莹的焰灵根精油,忽然明白,真正能抵御暗箭的,不仅是陛下的庇护和朋友的提醒,更是自己手中的医术——它像一道光,既能照亮顽疾的病灶,也能驱散人心的阴霾。
属于林羽与三千嫔妃的故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中继续铺展。阿依慕的精油诊室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双邦医馆的蒸馏器,依旧日复一日地运作着;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虽然暂时收敛了光芒,却并未消失。但她不再担忧,因为她知道,只要医道的初心不变,只要手中的药瓶还在,就一定能在这深宫朝堂的迷雾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就像焰灵根,哪怕生在沙漠,也能绽放出治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