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一暴露在灯光下，整个包间的气氛都凝固了。
饶是明非这种见多识广的，瞳孔也猛地缩了一下。
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没有嘴唇，上下两排扭曲发黄的牙齿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牙龈萎缩像是干涸的河床。
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眼睛倒是还在却深陷在眼窝里，周围的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水分紧紧地贴着骨头布满了细密的干裂的纹路。
这副尊容，比明非见过的任何一只恶鬼都要来得有视觉冲击力。
玄机那总是挂着笑的脸也僵住了，他难得地没有开口调侃，现在说什么都是往人家心上插刀子。
反倒易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
“说吧。”八易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从头说起，一个字都别漏。”
那个叫林旭的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他这张脸时的反应，他只是麻木地垂下眼，因为没有嘴唇的包裹，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一种漏风的嘶哑感。
“我……我以前不长这样。”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和恐惧。
“我叫林旭，从小……从小别人就夸我长得好看。”
林旭说，因为长相出众他从小到大都众星捧月尤其受女孩子欢迎。
他对此也乐在其中，甚至以此为傲，成年之前就习惯了同时周旋在好几个女朋友之间，享受着那种被需要被争抢的感觉。
后来网络直播兴起，他理所当然地成了一名男主播。
他靠着那张脸，他很快就积累了一批粉丝，每天收到的打赏和礼物不少。
可直播平台帅哥太多了，看着屏幕里那些比自己更精致、更完美的脸，林旭的心态渐渐失衡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下颌线不够清晰。
那种焦虑像是蚂蚁，一天到晚啃噬着他的内心。
于是，他走上了整容的道路。
“一开始只是微调，割了双眼皮垫了山效果很好，我的粉丝更多了打赏也翻了倍。”
“我上瘾了……我疯狂地迷恋上了那种变帅的感觉。”
就在他沉迷于整容带来的虚荣时，一件怪事发生了。
“我的手机，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他抬起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恐，“不管我打开什么软件，都会强制弹出一个广告，叫魅影整形。”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儿应该直接把手机卡拔了。
再把wiFi关了。
当然他遇到的可不是一般事儿。
那家整形医院的广告做得极其诱人号称拥有世界顶尖的技术，能实现任何客人想要的完美容貌，而且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
但诡异的是除了广告他在网上搜不到任何关于这家医院的真实信息，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一个真实的消费者评价。
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广告上的一个链接点进去可以直接预约。
“我当时……当时就像被猪油蒙了心。”林旭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没多想，或者说，我根本不想去想那些不合理的地方，我只看到了‘完美’那两个字。”
他点了预约。
第二天，他就收到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地址让他独自前往。
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别人约你不要轻易出去吗？
尤其是这种三无的地方。
没评价，没人去，没资料。
他去了那是一家开在偏僻巷子里的诊所，虽然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里面却装修得富丽堂皇。
接待他的是一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护士。
他做了第一次手术，效果好到让他不敢相信。
从那以后，他成了魅影整形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优化一下自己。
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完美，他也彻底在粉丝的吹捧和巨额的打赏中迷失了自己。
“好景不长……”
林旭说到这里，发出了类似呜咽的声音，因为没有嘴唇他甚至都开始流口水了。
大概在最后一次手术后的一个月，他的脸开始不对劲了。
最开始是紧绷，像是有人在不断地抽走他皮下的水分。
然后，皮肤开始萎缩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就像干裂的墙皮。
他吓坏了，想再去找那家魅影整形却发现那个地址变成了一片废墟。
手机里的广告预约链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的脸一天比一天恐怖，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说我得了很罕见的癌症，是晚期，没得治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每天晚上，他的家里都会出现一个鬼。
“那个鬼，太恐怖了，他长得和我整容到最完美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旭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他每天晚上都站在我的床边或者从镜子里爬出来追着我跑，天呐，他不停地冲我尖叫，刚才我在电梯里面撞到你们也是因为他一直追我。”
林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那个东西总是追着我让我把脸还给他，可是我自己都没有脸了。”
整个包间里鸦雀无声，只有林旭断断续续的混杂着恐惧的嘶哑声音。
“你搬家也没用？”明非开口问了一句，“虽然确实没用哈，有些时候搬家是没用的。”
“没用！我换了好几个地方，他都能找到我！他就像我的影子，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我快疯了，我每天都不敢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你们一起那家伙我就不敢跟上来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八易先生，您说您会帮我的，求求您了！”
这是正常的，毕竟这些鬼也不敢惹他们。
他抬起那张恐怖的脸，哀求地望着八易。
只见八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林旭那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有些时候是好几个鬼一块追你，为什么有些时候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