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临近世俗眼中的仙门,城外树林十里处是一处狐仙林,据说这处狐仙林的祖上和仙门长老有旧,多年来相安无事。
仙门弟子出门历练从未考虑就近除妖。
这一日赶巧下了大雨,刚行至锦州城外的茶摊上,沈琼点了一碗热茶,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个小妖聊八卦。
“听说了吗?狐仙林胡八娘娶亲,不知从哪掠了个绝色郎君回来。”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郎君姓郑,乃是帝都大理寺卿家的大公子呢。”
两个小妖注意到不远处沈琼端茶的动作微顿心下一松,说的更加起劲。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她和大理寺卿家的大公子颇有渊源,年幼时参加宴会遭到沈夕颜的欺凌,多亏对方仗义执言。
这么看来倒是实打实的白月光。
说到这三个字,沈琼心下难得有几分玩味的念头,不知这一世司命仙君想安排一下怎样的曲目,难不成是两男两女四角恋。
总不能是她那天率先排除的答案,真的那么俗?救赎剧本?
抱着这个心态,离开锦州城时遭遇小妖拦路的沈琼难得没有不耐烦,还苦口婆心的让这帮小喽喽回去给胡八娘带话。
“结个婚这么兴师动众,到了手不动嘴当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以往沈琼没觉得她喜欢炫耀做坏事的过程有什么不对,到胡八娘身上怎么觉得她那么啰嗦?
小妖脑袋不灵光,反而觉得眼前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是在挑衅,那张清丽的脸上漫不经心的弧度实在碍眼。
“不识抬举。”沈琼眼底的笑意一寸寸冻结毫无温度,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不耐烦的拔剑将拦路小妖斩杀,三两下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胡八娘的娶亲宴上,满目都是喜庆的绸缎飘红,几个江湖散修面上端着一副强颜欢笑的态度在宴会上打成一片。
他们当然不满,狐仙林何其霸道。
为了娶亲将锦州城的所有散修都请过来参加宴席,偏偏他们顾忌城中仙门的面子不敢发火。
房间里,郑飞煊紧皱着俊逸眉宇,他今日一身大红显得格外俊秀,一举一动皆带有高官显贵公子哥的教养,衬得那如画眉目更显风流。
耳畔安静的能听到他紧张的心跳。
下一刻门外传来隐约喧闹,他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
如何恰巧撞到七杀星主面前,如何激的她不得不出手,桩桩件件皆是他殚精竭力的算计。
只盼一切如他所愿。
沈琼确实绞了这个狐狸窝,过后见到郑飞煊也仅仅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多谢姑娘相救。”俊秀公子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拜了拜。
耳畔女声低沉轻佻,抬头撞上的目光似有深意。“既然是救命之恩,公子可愿以身相许?”
郑飞煊心下一紧,完全分不出沈琼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情绪实在难以揣测,惯常漫不经心的勾着唇。
那双眸子平时清丽无双,定定注视人时才能窥得几分攻击性,仿若冰山一角,蛰伏着危险的巨兽。
“在下……”郑飞煊憋红了耳根,还未回应忽见沈琼冷下脸,那张脸冷若冰霜。“既然不愿那你滚吧。”
还真是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心下不住的提醒自己小心谨慎,眼前这个女人是几年后的七杀星主,屠的帝都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她手下白骨累累生灵涂炭。
“我愿意。”男人正色嗓音响起,沈琼无所谓的上马瞥他一眼,有时候男人的可笑莫过于迷信感情。
明明爱情是他们给女人设立的谎言。
偏偏他们比女人更加迷信女人会为爱情不顾一切。
习惯是互相影响的,无论攻略者是以什么目的来攻略,都会受到对方的情绪牵扯。
这便是力的相互作用性。
暂时和他虚与委蛇玩一会也未尝不可。
如若不然,郑飞煊又怎么能感受到后悔绝望痛彻心扉的恨呢?
要是他以为攻略成功,骤然看到噩梦出现在眼前,是会疯还是会崩溃呢?
山林中郑飞煊笨手笨脚的烤着野鸡。
对面的女子出神,语气不知是遗憾还是脆弱,她眼眸在月光下似有晶莹。“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过。”
郑飞煊心下一动,不知为何翻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犹记得哀鸿遍野那一天的清丽鬼刹。
可或许是气氛使然,眼前的女子身形娇小。
抱膝的样子那么没有安全感,他模糊记起幼时小女孩狼狈的样子,越是强大冷酷强者的示弱越动人心弦。
沈琼仰头看着他双眸,又怎么感受不出他的动摇,可笑,难不成她缺一个人给她烤鸡吗?
还是她缺一个男人给她烤鸡?
要是这样的话,她何不给将军府的厨子以身相许更方便?
当然没有人这么对过她,试问谁敢给欺诈之神献上这么粗劣的食物?
这具身体的脸是清丽那一挂,巴掌大的小脸直直看人时很是楚楚可怜,看久了会显出几分脆弱的倔强。
两人就这么相伴许久,郑飞煊渐渐有意无意的了解了许多沈琼的过去,府中的下人同样传来很多调查的消息。
沈府苛待庶女乃是家常便饭,帝都不少人家都撞上过。
将军府的下人嘴不严,只言片语都令人心下发堵,郑飞煊很难想象一个柔弱女子能在这样的境况下存活下来。
饶是偏心爱妻,他这一次都很难说出沈夕颜值得原谅。
沉思良久的他决定好好补偿沈琼,一则是为了扭转帝都沦陷的结局,二则算是出于胸膛中翻涌的未知情绪,有时候他觉得当初他也不够周全。
要是他幼时注意到沈琼的境况,或许一切都不会这么糟糕。
沈琼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想法,知道的话回以的一定是一声嗤笑,似乎世人总以为恶人不是天生,恶人必会向往光明。
真是难以理解的想法。
“七杀星主降世,这是大劫啊!”
客栈里一桌散修客人正在小心翼翼聊着最近的传闻,听到熟悉的字眼,郑飞煊心下一沉不由生出不祥的预感,他猛的起身问。“你们从哪听到七杀星主的传闻的?”
按理来说,沈琼这一世仅仅弑亲弑父。
帝都传言的天煞孤星,怎么都不应该在修炼界闹的沸沸扬扬。
此言一出,散修们反而诧异看着他。“你不知道,玄乾门灭门了,摘星楼断言是七杀星主降世,杀劫将起。”
郑飞煊几乎站立不稳,他本能的敲开隔壁房间,床铺上早已没了那个相伴多日女子的气息,他眸子一片血红抓住路过的小二。
“这间房子的客人呢?那个姑娘呢?”
小二见他血红双眸惊惧的垂头,结结巴巴道。“那姑娘给你留了句话,说帝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