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观值房出来后,林向安并未立刻前往修撰厅,而是在赵七的引领下,继续拜见翰林院的几位要员。
他心里清楚,在这等清贵之地立足,礼数周全才是根本。
接下来,他依次拜见了品级仅次于掌院学士的侍读学士与侍讲学士。
这四位皆是词林前辈,学问渊博。
官威虽不似陈观那般厚重,但自有一股清流傲气。
林向安的态度依旧恭敬谦逊,执礼甚恭。
对方也多是例行公事地勉励几句,诸如“勤勉修史”、“谨言慎行”之类。
双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上下级距离。
拜访侍读、侍讲,也是各两人,两两共用一间值房。
不过他优先去拜访了沈度。
与此前不同,他的神情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意。
沈度是他会试的房官,有荐卷之恩,是为“房师”,乃是官场中仅次于座师的重要关系。
这份情分,不可不重。
通传后,林向安步入值房。
只见沈度临窗而立,正凝望着窗外那一丛翠竹,身形清瘦,气度温雅。
“学生林向安,拜见沈师。”
这一次,他行的是弟子礼,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敬意。
沈度闻声回首,面上浮起温和笑意,不似陈观的严肃,也不若旁人那般疏离。
他抬手虚扶:
“向安来了,不必多礼。如今你我同在翰林,当以同僚相称。”
话虽如此,林向安却不敢真的僭越,依旧执弟子礼,诚恳道:
“沈师荐卷之恩,学生没齿难忘。无论身在何职,您永远是学生的老师。”
沈度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显然对他的态度甚是满意。
沈度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确实颇为看好这个年轻人。
“你能有此心,便好。”沈度示意他坐下说话,语气也更为随意了些,“翰林院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亦是静心之所。你才华横溢,陛下亦看重,但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此处,多听、多看、多思,慎言、慎行、慎独,于你大有裨益。”
这番话,比起之前那些程式化的训诫,明显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与提点。
“学生谨记沈师教诲。”
林向安郑重应下。
他心里明白,这是真正的自己人才会说的话。
随后,沈度又细细叮咛了几句公事要务。
嘱他定心定性,耐得住寂寞;翰林院事关中秘,须守口如瓶;笔墨之事,一字千金,更要谨慎为之。
又替他指点院中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让他心里有个分寸。
末了,更语重心长道:他年纪轻轻,官居清要,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凡事莫急功近利。除了圣意,不必轻易依附旁人。
这些话,林向安听在耳中,暖在心里,真切生出几分感激。
“去吧。”
沈度微笑颔首。
这番教诲,比起先前那些循例的官话,多了几分诚意与温度。
“学生谨记沈师教诲。”
林向安再次躬身,心中肃然。
离开后,他又依次拜访了剩下的三位。
直到最后一位告辞完毕,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九位领导,全都见过一遍。
虽说每一面都礼数周全,却也真真切切消耗了心神。
还没正式上任,就已觉得有几分疲惫。
随即,在赵七的引领下,他终于前往自己日后办公之处修撰厅。
那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厅堂,两侧整齐排着数十张书案。
几位身着青袍的修撰、编修正伏案疾书,偶尔低声议论,笔墨与书卷气息交织成一片沉静的氛围。
林向安的出现,引得不少人抬头相望。
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隐隐的较量意味。
他的翰林生涯,便在这无数双目光注视之下,正式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