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向安并未急于动笔校勘。
他将文稿快速通览一遍,摸清大致脉络与疑点后,便起身前往文库房。
他的目标明确:调阅与此稿相关的其他备份或原始档案进行对照。
唯有弄清底稿的源流,校勘才能事半功倍。
离开修撰厅那略显沉重的环境,林向安便自在了许多。
他充分发挥亲和力,与文库房值守的老吏们攀谈、请教,言语间既尊重又虚心。
这些积年的老吏,或许学问不深,但对库藏典籍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及。
在他的巧妙引导下,果然找到了几份极具参考价值的关联资料。
当他抱着一摞寻来的资料返回修撰厅时,自然又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打量。
不过这一次,林向安已然坦荡,目不斜视地安然落座,沉浸入自己的工作中。
翰林院的下午通常只需工作一个时辰,申时(下午三点)便可散值。
如此过了约莫两日,林向安已初步熟悉了翰林院的日常节奏与环境。也正是在这时,彭仁、李岩 这两位同科进士,也先后至翰林院报到,授为编修。
紧接着,新科庶吉士们也结束了前期礼仪培训,正式入院进学。
一下子涌入了二十余名新鲜面孔,修撰厅乃至整个翰林院都顿时热闹了不少。
这批新人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各方投向林向安的目光,使他肩头的压力为之一轻。
他不再是唯一的焦点。
*
在翰林院逐渐稳住脚跟的同时,林向安私下为好友段昊初的婚事奔走起来。
段昊初毕竟在京中毫无根基,与许知远长女的订亲事宜千头万绪。
林向安便主动揽过琐事,这些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凭借此前在商界积累的人脉与手腕,出人出力,不着痕迹。
他让人物色了一处位置、格局都颇为体面的小院,作为段昊初在京的居所。
日后他家里人来京城详谈婚事,也好安置。
他今日在京中为段昊初奔走,他日在家乡,身为县衙主簿的段父,自然也会对林、王两家族人多加看顾。
这既是情谊,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维系。
订亲所需的各项礼仪用品,与段昊初商量后,让人迅速备办齐全。
既合乎规制,又不显浮华。
整个过程高效而低调,很快便定下了吉日。
订亲当日,林向安以 “男方见证人” 的身份出席。
他举止得体,言谈有度。
既全了男方的面子,也未在准岳父许知远面前喧宾夺主,给足了双方尊重。
许知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感触良多。
他深知自己这个清流翰林不善庶务,多年来家中诸事能维持体面,已属不易。
如今见林向安将诸般琐事处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周到却不张扬。
渐渐心中那点因林向安经商而产生的芥蒂,在此刻消散大半,转而化为一种对晚辈的欣赏与信任。
段昊初与他交好,倒也是幸事。
*
婚事既定,段昊初的前程便成了要紧事。
他科考名次居中,若无人提携,只怕候缺日久,甚至可能外放偏远。
许知远身为清流,自不屑公然为准女婿跑官,但暗中出力却在情理之中。
他不善经营,但昔日的同科好友,不乏官居高位。
数日后,他便寻了两位官居要职的同科好友,以推举后进之名,委婉提及段昊初“为人沉静,学问扎实”。
话未说透,意思却已到位。
不久,吏部铨选时,段昊初的名字便被列入了一个上佳的候选名单。
六科给事中,品级不高,正七品,权力却大得惊人。
非常适合新科进士积累资历。
只是对段昊初性子而言,是需要很大的锻炼。
这个位置,要锋芒毕露,敢于得罪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