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将“绝望深渊”的焦土染成一片不祥的赭红。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恶臭与灵魂哀嚎的余烬,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恶意。
在这片混沌的中心,矗立着一道由扭曲的血肉与哀嚎的骸骨构成的巨大城门——“万魔喉”。
门内,是无穷无尽的恶魔洪流,它们正嘶吼着,准备再次席卷人间。
而在城门之外,肃立着一支截然不同的军队。
那是一千魔军,但他们身上没有深渊生物的狂乱与污秽。
他们身披漆黑如夜的甲胄,甲胄上流淌着暗紫色的符文,仿佛凝固的深渊本身。
他们沉默如铁,手中的兵刃——
无论是长戟、巨斧还是镰刀——
都散发着冰冷的、渴望杀戮的寒光。
他们是鼠婉灵的“暗影卫队”,是被她从混乱的深渊中驯服、重塑的秩序之刃。
军队的最前方,鼠婉灵静立于一块嶙峋的黑岩之上。
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一袭银灰色的紧身皮甲,勾勒出矫健而纤细的身形。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几缕发丝在血色的风中微微拂动。
她的面容清丽,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偶,但那双眼睛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暗金色眼眸,瞳孔在光线下会瞬间收缩成一道竖线,宛如最警觉的夜行动物。
此刻,她那双金色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前方蠕动的恶魔。
她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她的手指纤长而白皙,指甲却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随着她手势的起落,一股无形的、尖锐的声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指令,如同鼠类在黑暗中最精准的吱鸣,直接烙印在每一个暗影卫队的灵魂深处。
“——杀。”
一个字,轻如耳语,却重如山崩。
“吼!”
一千魔军同时发出了压抑而整齐的咆哮,那声音不再是混乱的嘶吼,而是汇成了一道整齐划一的黑色冲击波。
大地在他们脚下震颤,他们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汐,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与速度,向着“万魔喉”席卷而去。
“万魔喉”内的恶魔被这股气势所激,也咆哮着冲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长着蝙蝠的翅膀和蝎子的尾巴,有的则是由烂泥和怨念构成的软泥怪,更多的则是手持骨刃、肌肉虬结的劣魔。
两股洪流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杀戮。
鼠婉灵的魔军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了恶魔的阵型。
每一个士兵的攻击都经过了千锤百炼,长戟刺穿恶魔的心脏,巨斧劈开它们的头颅,镰刀则划过它们的咽喉,带起一蓬蓬腥臭的黑色血液。
他们配合默契,三人一组,五人一阵,仿佛一个巨大的、拥有无数利齿的捕兽夹,将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恶魔瞬间撕碎、吞噬。
鼠婉灵的身影在战场上化作一道银灰色的幻影,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她没有与任何恶魔进行缠斗,她的战场在敌人的“指挥系统”中。
一只体型庞大、如同小山般的“深渊暴君”正挥舞着巨锤,砸飞了数名暗影卫队。
鼠婉灵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它的侧后方,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闪烁着幽光的短刃。
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如同在滑腻的地面上穿梭的灵鼠,轻松躲过了暴君横扫而来的巨锤。
“吱——!”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鸣叫从她喉间发出。
那声音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震荡之力,深渊暴君那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凶光瞬间被迷茫所取代。
鼠婉灵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双刃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银线。
她从暴君巨大的膝盖处一路向上,短刃在它坚硬的皮肤上带起一串串刺眼的火花。
当她跃至暴君的头顶时,她双手持刃,用尽全力,将两把短刃狠狠地插入了暴君的眼窝!
“嗷——!!!”
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响彻战场。
深渊暴君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却再也碰不到那道已经远去的银灰色身影。
它轰然跪倒,最终不甘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主将的陨落让恶魔阵脚大乱。
鼠婉灵立于战场中央,银灰色的身影在血与火的映衬下,宛如一尊冷酷的战争女神。
她甩了甩短刃上黏稠的恶魔之血,暗金色的眼眸扫过整个战场。
她的魔军已经将恶魔的冲锋彻底瓦解,转而开始了残酷的收割。
黑色的甲胄与黑色的恶魔之血融为一体,只有那暗紫色的符文在杀戮中忽明忽暗,像是在为这场死亡盛宴伴奏。
“净化。”
她再次下令,声音依旧清冷。
魔军们动作一变,开始用一种更高效、更彻底的方式处决着残余的恶魔。
他们的兵刃上燃起紫黑色的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却能直接灼烧恶魔的灵魂,让它们连哀嚎都无法发出,便化为飞灰。
战斗很快结束了。
“万魔喉”前,尸横遍野,但绝大部分都是形态各异的恶魔残骸。
鼠婉灵的一千魔军,仅有不到百人倒下,且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鼠婉灵缓缓走向那扇巨大的血肉城门,她的皮甲上没有沾染一丝污迹。
她抬头望着那扇仿佛还在呼吸的门,暗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平静与更深沉的决意。
“下一个。”
她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血色的风里。
身后,一千魔军重新列队,沉默如初,等待着他们少女君主的下一个命令。
深渊的入口,此刻成了他们的猎场。
苍穹之下,大地早已被撕裂成一幅支离破碎的画卷。
妖魔大战已鏖战三日三夜,血月悬空,将遍野的残骸与沟壑映照得如同地狱的浮雕。
夜阡绝立于尸山血海之间,周遭的喧嚣仿佛与他隔绝。
他一袭黑紫色长袍,墨发被风与血染得微湿,手中那柄“魂灵扇”开合间,扇骨上流转的幽光便如死神的低语。
他身形飘忽,如一道掠过战场的黑色闪电,所过之处,无论是狰狞的巨魔还是诡异的精怪,皆在扇锋触及的瞬间,魂飞魄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缕青烟。
他的杀戮,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优雅。
就在此时,九重天之上,一缕清辉破开血色的云层,如月光凝成的丝线,垂落在他面前。
光华散去,一人悄然伫立。
来者身着一袭墨蓝色广袖长袍,袍上绣着银色的星河,随着夜风轻轻起伏,仿佛将整片夜空穿在了身上。
他白发如瀑,面容清冷,那双眼眸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
几乎是在现身的同一刹那,一柄绘有日月星辰的“日月乾坤扇”已握于他手中。
他没有言语,只是手腕轻旋,扇面“唰”地展开,向前缓缓一横。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无形的浩瀚之气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那气浪过处,周遭数十头咆哮的妖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扼住了咽喉,动作戛然而止,随即如沙雕般寸寸崩解,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夜阡绝的攻势第一次出现了停顿,他微微一愣,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映出了一丝惊异。
然而,战场的瞬息万变不容他多想。
一头被那股力量逼退的巨妖,状若疯魔,嘶吼着从侧翼猛扑向那白发男子。
它利爪撕裂空气,带起腥臭的狂风,目标正是那看似不染尘埃的墨君毅。
电光石火间,夜阡绝眼中那丝惊异瞬间被决然取代。
他毫不犹豫,魂灵扇“啪”地合拢,直指那袭来的妖魔。
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黑紫,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
“破!”
一声轻叱,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紫色幽光脱扇而出,如一道撕裂黑夜的惊雷,精准地命中了妖魔的头颅。
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
那妖魔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骤然凝固,随即从内部开始瓦解,黑紫色的幽光以它为中心炸开,血肉与骨骼瞬间被分解成最原始的尘埃,形成了一场绚烂而致命的血色烟花。
血雨落下,打湿了墨君毅的墨蓝衣袍,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缓缓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夜阡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