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妈都在路基下面,爬上卡车车顶,一个个都他妈死了吗?”
“反器材小组轻易别开火,前方还有友军。”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跑动时的喘息。
“黑灯瞎火的,毛都看不清。”张涵左手攥着弹匣,右手在子弹盒里摸索。
指尖触到子弹边缘,却因为太过于紧张,子弹又从指间滑落,“叮”地掉进路基旁的碎石缝里。
“妈的,谁都跟老子作对。”张涵咒骂一声,跪下去用手掌在碎石堆里胡乱扒拉。
摸到子弹时,弹身沾满泥土。
张涵在作战裤大腿处用力蹭了几下,凑近眼前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确认干净后,才将子弹用力压进弹匣。
突然,张涵感觉身侧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低头一看,臭虫像条蛇似的完全趴在地上,双手抠着冻土,膝盖一下下往前挪动,作战服被碎石和泥浆蹭得不成样子。
等他好不容易挪到张涵身边,喘息声里还带着压抑的呜咽。
“张哥,咱们要爬上车顶吗?”
臭虫脑袋死死贴在地面,连枪口焰照亮夜空时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躲在这什么都打不中啊!”他的步枪斜挎在肩上,保险栓都没拉开,显然已经被吓得完全不敢探头还击。
“一个中士还命令得了我?”张涵往旁边瞥了一眼:“老子可是上士。”
距离大概七八米外的一辆卡车左侧,中士单膝抵住卡车轮胎,后背弓成弧度,用肩膀死死顶住一名列兵的作战靴,双手像铁钳般箍住对方的小腿肚。
二等兵脸色煞白,抓着车顶边缘的手指不停颤抖:“班长!我、我腿软……”
“不敢也得上!”中士暴喝一声,军帽被蹭歪露出半截额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他妈磨蹭,老子现在就毙了你!借力!踩着我的背往上爬!”
一发子弹擦着车顶掠过,迸溅的火星烫在列兵手背上,他疼得倒抽冷气,五官扭曲成一团。
在中士又一次近乎野蛮的托举下,他终于借力撑起上半身。
蹲在最下方的米泉勇被踩得闷哼一声,肩头瞬间凹陷,他咬牙撑住上方两人的重量:“当年翻墙上网哪有这么费劲...现在倒好,成了人肉梯子!”
头顶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列兵终于狼狈地滚上了车顶,带落的积雪噼里啪啦砸在米泉勇头上。
“这他妈是人干的活儿?”他一边嘟囔,一边用冻得发红的手背抹了把脸,把糊在眼皮上的雪粒蹭掉。
刚要起身,又一大团积雪从车顶塌落,兜头盖脸地浇下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狭窄的公路,再加上能见度极低的夜色,对指挥体系构成了直接的影响,原本按班排登车的队伍,下车后,交火不到五分钟就被打散。
道路上横陈的车辆残骸、四处奔逃的人流,瞬间冲散了这支本就临时拼凑的杂牌队伍。
即便换成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这样的遭遇战里也难以保持建制。
失去指挥的士兵们慌不择路,有人趴在卡车底盘下,脸颊几乎贴住冰冷的柏油路面,后颈死死抵住金属横梁,仰头盯着车顶钢板,瞳孔随着车身两侧跑动的脚步声剧烈收缩。
有人干脆爬进车厢,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危险。
夜空中突然炸开一声巨响。
张涵手扶着头盔,眯起眼睛,只见前方一辆92式装甲车侧翻在路基旁,破裂的液压管喷出的油液混着火星在地面蔓延。
为节省时间且追求机动性,装甲车并未装配反应装甲,单薄的常规钢板在反器材武器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一只特感贴着路基阴影潜行,在距离装甲车约二十米时突然起身,它弓着脊背快速助跑三步。
车载机枪瞬间捕捉到异动,密集的子弹倾泻而出,特感的躯体顿时绽开出朵朵血花,防弹衣被撕裂,皮肉外翻露出白骨。
但它在身体即将倾倒的刹那,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反坦克手雷掷向装甲车侧面。
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尚未消散,锥形装药便轰然起爆。
金属射流以每秒数千米的速度穿透钢板,驾驶舱内,握着操纵杆的驾驶员只来得及向前倾身,试图踩下刹车。
高温金属流瞬间贯穿他的胸部,骨骼与肌肉在高温下汽化,形成直径数厘米的灼孔。
副驾驶位的机枪手刚转过头,金属碎片便切开他的脖颈,断开的气管发出漏气般的声响,血液呈扇形喷溅在防弹玻璃上。
紧接着,车体后部弹药箱被高温引燃。先是低沉的闷响,紧接着连续爆炸,橙红色火焰从焊接缝隙与观察孔喷涌而出。
扭曲变形的装甲板如高速飞行的钢片四处飞散,一块边缘呈螺旋状的弹片斜斜切入张涵身边正在举枪射击的士兵右肩。
冲击力让士兵原地打转,步枪脱手甩出,他单膝跪地时,才发现整条右臂已经齐根而断,断面处先是涌出大量气泡,随后暗红血液跟喷泉似的飞射而出。
“我的手!我的手!”士兵的左手发疯似的抓向沾满血泥的断掌,哆嗦着往断臂上按,绷带刚缠半圈就被浸透。
断掌不断从指间滑落,血顺着绷带纹路往下淌:“接上...快给我接上!医生!谁来帮帮我!”第三次脱落时,绷带彻底散开,断掌滚进石缝,他对着空荡荡的袖口干嚎,喉间涌出带血的气泡。
“完了,彻底完了。”张涵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肺部被灼烧。
四周全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呼救声,混着装甲车燃烧的爆裂声。
臭虫仍死死趴在地上,颤抖的手拽住他的裤腿:\"张哥,发生啥事儿了,是不是炮击来了?\"
\"炮个鸡,装甲车他妈的炸了!\"张涵猛地低头,说话时喷出的气息都带着颤意。
臭虫浑身一颤,声音带着哭腔:\"那...那我们这些在最前线的人咋办啊?\"
“继续躲着呗。”张涵思绪飞速运转,临阵后退根本不可能,那些宪兵的子弹可不管什么军衔高低,被逮到只有枪毙的下场。
而继续反抗呢?
顶在最前方的坦克和装甲车仍在坚守,钢铁外壳布满弹痕却屹立不倒。
这两台轰鸣的战争机器就是定海神针,持续不断的机械运转声,给士兵带来踏实感。
只要它们还在运转,大部分人就不会丧失抵抗的勇气,溃逃根本无从谈起。
“长…长官,我们…我们需要撤退吗?”一名下士突然带着两名列兵,呈狗爬姿势狼狈不堪地爬过来,三人四肢贴地,肚子几乎蹭着战壕里的碎石和弹壳。
张涵目光扫过三人的脸,看来自己的军衔还是有点用的。
战场上慌乱的士兵就像迷途的羔羊,总会下意识地朝着军衔最高的身影靠拢。
尽管肩章上的星杠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装饰,可当子弹呼啸而过时,谁还有心思去分辨真假?
“撤什么撤,原地待命,你们三个赶紧给老子开火。”张涵板着脸,刻意压低声音,用最严厉的语气命令道,同时用枪管指了指前方。
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探出头开火,傻子才干,身为一名高级士官,能支使人,何必自己去送死?
下士愣了一下,声音发颤:“是…是,长官!”
随后转头对另外两名列兵喊道:“听到没有,赶紧射击!”
两名列兵对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
原本盘算着趁乱找个由头往后缩的小心思,被这声呵斥彻底碾碎。
只能紧咬牙关,肩膀几乎要缩到耳根,只敢把脸探出半个巴掌宽的缝隙,子弹几乎是闭着眼打出去的。
旁边的臭虫瞪大双眼,半天没缓过神来。
要知道,张涵可是和他同一批被征召入伍的征召兵,而那名下士分明就是一名实打实的现役军人。
因为军队铁律森严,哪有挂着列兵军衔的征召兵,能在短短几天内火箭般蹿升为下士的?
就算真有这种万里挑一的破格特例,眼前这浑身硝烟味的老兵,也绝不可能是其中之一。
而此刻对方却像被驯服的猎犬般服从命令。
“让步兵顶上来,坦克四周的盲角,我们清理不到。”99式主战坦克的车长攥着通讯器,急得声音都破了音。
这场仗打得异常艰难,三辆装甲载具从始至终独自承受感染者的攻击,本该协同作战的步兵却不见踪影。
坦克的视野盲区里危机四伏,再强大的主炮也无法覆盖所有角落,只能盼着步兵尽快支援。
“就应该让那些搭载着步兵的卡车冲最前面。”他盯着晃动的瞄准镜,心里直冒火。
正规装甲部队天天强调的步坦配合,在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里就是一纸空谈。
步兵和坦克本该是生死搭档,步兵钻巷口、搜废墟,扫清坦克盲区;坦克用炮火和装甲给步兵兜底。
可现在倒好,只有坦克在单打独斗,甚至好几次,自己车身上的装甲都被友军误射得叮当响。
这场景像极了被写进军事教材的车臣战争悲剧。
当时步兵与坦克严重脱节,失去掩护的坦克成了敌方火箭弹的活靶子,一辆辆被击毁。
而失去装甲保护的步兵,暴露在敌方密集火力下,伤亡数字直线攀升,最终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所有人站起来!19师的溃兵增援上来了,把这一小股感染者全部歼灭!”
一名少校猛地掀开卡车帆布,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右手紧握手枪,手臂伸直用力挥动示意,左手牢牢撑住车厢边缘保持平衡,身体前倾,目光严厉地扫视着趴在路基两侧的士兵。
交战发生近八分钟后,五百多名溃兵才在宪兵的驱赶下,不情不愿,脚步拖沓地赶到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