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深秋的瀛州城头,残阳如血。刺史马匡武按剑立在城楼,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他的铠甲上凝结着前日激战留下的暗红血迹,左臂的箭伤用布条草草包扎,仍在隐隐作痛。
使君,城东箭矢将尽!司马快步奔上城楼,声音嘶哑。
马匡武神色不变:拆民房梁木,煮沸桐油,务必守住今日。
这是刘黑闼围城的第七日。曾经繁华的河北重镇,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城墙上处处可见激战痕迹,被投石车砸碎的垛口用泥土勉强填补,城门后的街道上,疲惫的守军正在轮换休息。
当夜子时,叛军发动总攻。刘黑闼亲率死士,借着夜色掩护,用云梯突袭南城。马匡武闻讯赶到时,叛军已如蚁附般攀上城头。
儿郎们,随我杀敌!马匡武大喝一声,挥剑冲入敌阵。这位出身将门的刺史,此刻展现出不凡的武艺,剑光过处,三名叛军应声倒地。
然而寡不敌众。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叛军终于突破防线。马匡武身被数创,仍死战不退,直到一支长矛刺穿他的胸膛。
瀛州...完了...这是他最后的叹息。
瀛州失陷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河北。盐州城内,别驾马君德连夜召集心腹。
马匡武已死,李唐气数将尽。马君德环视众人,刘公黑闼乃真命之主,我等当顺势而为。
参军迟疑道:可是朝廷若发兵来讨...
朝廷?马君德冷笑,李世民远在长安,李建成新败,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次日清晨,盐州城门大开。马君德率众出迎三十里,将城防图册献给刘黑闼的先锋部队。这座扼守漕运要道的重镇,兵不血刃地改旗易帜。
几乎同时,北境枭雄高开道趁火打劫,率轻骑突袭蠡州。这座新设不久的州府守备空虚,不过三日便告陷落。
十月的长安,秋雨绵绵。太极殿内,李渊看着案前堆积的告急文书,眉宇深锁。
一月之间,连失三州。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诸卿有何良策?
太子李建成出列:儿臣愿再统大军,平定叛乱。
不可。裴寂立即反对,太子新败,士气未复。且突厥在北,需防其趁虚而入。
这时,齐王李元吉踏步出班:父皇!儿臣请战!
殿内顿时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子虽勇武过人,却性情暴烈。
李渊凝视四子良久,终于缓缓点头:传诏,齐王元吉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即日征讨刘黑闼。
就在李元吉整军备战时,前线再传噩耗。
贝州刺史许善护率五千精兵,在鄃县郊外与刘黑闼之弟十善遭遇。这本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然而...
使君!左翼骑兵倒戈!传令兵的声音带着绝望。
许善护猛然回头,只见本该包抄敌后的骑兵突然调转枪头,直冲中军。
叛徒!他瞬间明白过来。然而为时已晚,阵型已乱,全军陷入重围。
夕阳西下时,战场渐渐沉寂。许善护身中十余创,倚旗而立,怒目圆睁而亡。他所率五千将士,无一生还。
就在唐军连战连败之际,右武侯将军桑显和在晏城迎来转机。
这位老将敏锐地发现,刘黑闼主力东进后,留守晏城的都是新附之兵。他决定冒险一搏。
十月甲寅,黎明前的黑暗中,桑显和亲率八百死士,悄无声息地摸到城下。
他低喝一声,训练有素的唐军如灵猿般攀上城墙。
守军猝不及防,城头很快陷入混战。桑显和手持横刀,一马当先,连斩三员敌将。当他砍倒城头叛旗时,朝阳正好跃出地平线。
大唐万岁!欢呼声响彻晏城。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传回长安,观州又生变故。
刺史刘会本是隋朝旧臣,归唐后始终心怀异志。见刘黑闼势大,他暗中联络叛军,约定里应外合。
是夜,观州府衙灯火通明。刘会召集心腹,举杯道:李唐待我等如犬马,今日当另投明主!
不料隔墙有耳。长史连夜出逃,直奔长安告变。然而为时已晚,次日拂晓,观州四门升起叛旗。
十月壬子,长安城外,旌旗蔽日。
李元吉顶盔贯甲,接过兵符。他环视台下三万精锐,声如洪钟:此去山东,必擒黑闼!
战鼓雷动,号角长鸣。大军开拔时,秋雨初歇,一道彩虹横跨天际。
李世民站在城楼上,目送四弟远去,对身旁的房玄龄轻声道:此战胜负,关系天下归属。
远方的山东大地,战云密布。一场决定大唐命运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