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没有半点犹豫,点点头。
“昭仪娘娘的身子你很清楚,我竭尽所能,也只能将她的寿数再延长一年有余,这已经是极限了。”盛娇直言不讳。
“我明白,当初若不是女君大人您出手,我母妃怕是早就没了……”
“相遇即是有缘,昭仪娘娘是个好人,我也想替你圆了这个心愿,只是昭仪娘娘有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更愿意尊重她。或许,你们母子商量一番,有了结论后再来寻我。”盛娇将这个难题抛了回去。
庄王没吭声。
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这一刻他内心的煎熬。
“母妃当真……那样说么?”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良昭仪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一觉醒来胃口大开,又用饭吃药,沐浴净身,随后又睡下。
连着补了一天一夜的好觉,第三日正午苏醒时,她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庄王松了口气。
这一次,不必他开口,良昭仪自己很主动的吃药用饭。
待漱口净手后,她吩咐左右退下,对着庄王很严肃地开口:“我与盛娘子说好了,你只需听我的来办就成。”
“母妃。”
“不必多言,你亲娘死得冤,当初我孤立无援,没这个本事替她报仇,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你也长大成人,又有了亲王之尊,想来我也能在死之前再搏一把!”
良昭仪一改从前的温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斗志,“待母妃死后,你也不必伤心,只要此时你我母子二人同心共担,便没什么好怕的!”
“母妃一定,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你送上那个位置!”
秋日微凉,一片金黄深红。
微凉的风中糅杂着桂花的香气。
在一片焦急的等待中,卞静然终于等回了母亲。
戈阳郡主着粗布荆钗的打扮,全无素日里的华贵张扬,看得卞静然心慌不已,还以为母亲的郡主的封号也没了。
她一阵心慌焦虑,泪水簌簌滚落。
戈阳郡主懒得哄她,只问了这段时日的情形。
卞静然哪敢说自己被那无赖玷污了的事情,只能遮遮掩掩,说了些日常。
“你现在去收拾行囊箱笼,再过几日,你父亲就要被放出来,到时候我们一家子离京。”
“去哪儿?”卞静然仿佛看到了希望,“是回戈阳么?”
戈阳是她母家的封地。
如果能回去,她一样能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
戈阳郡主心头划过一阵冷笑,这一刻终于有些怨自己将女儿养得愚钝不堪、只晓得内宅相斗。
哪还有什么戈阳封地?
这一趟她返京,就是献上了戈阳乃至城中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她将这些人员名单,以及与她站在一边的人统统交给了皇帝。
背叛亲人?
别逗了,当初不是她娘家这一脉,那些个叔伯兄弟又哪有后来几十年的好日子?
既享了这福气,自然也要患难与共的。
戈阳郡主才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她要的是救下丈夫,带着女儿,一家人平安无事地离开京城。
在返京的途中,她已经在一山明水秀的州县里买好了一处宅子。
那地方天温气暖,湿润舒坦,很适合养老。
那宅子又宽敞又大气,一家子住着敞亮。
到时候再采买一批奴仆,他们化名为致仕而来养老的官宦一家,做个富裕的乡绅,岂不痛快!
戈阳郡主想到这儿,忙又催促:“别问了,先收拾,我要先将你送出城。”
“那爹爹呢……”
“你给我记住了,让你在哪儿等着你就在哪儿等着,期间听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信,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听明白了?”
戈阳郡主眼底的凶光那样凌厉。
吓得卞静然忙不迭地点头。
母女从相聚到分开,不过短短一夜。
翌日一早,城门刚开,卞静然就被戈阳郡主送走了。
观复学堂内,盛娇得到了飞鸽传书。
她轻笑:“真不愧是在陛下跟前也能妥善周旋的人呀,戈阳郡主果然厉害,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接下来要用卞在良演戏么?”曹樱菀好奇。
“卞在良没什么大用,不过留着就留着吧,若想戈阳郡主乖乖听话做事,这位曾经的探花郎还是很好用的。”盛娇纤纤如玉的指尖将那张纸签子放在烛火上点燃。
所化灰烬,尽数没入那方端砚内。
墨水一浇,顿时浓厚亮泽,写在纸上一片清丽分明。
“冯成康走了也挺久了。”她淡淡道,“也该传些消息给冯府,冯钊不是一向心中只有家族门楣,不在意这些儿女的么,那就让他也心疼一回。”
曹樱菀抿唇笑道:“有道理。”
冯府。
冯钊得到消息,次子冯成康在流放川西的路上遭遇土匪,被活生生砍去了一只手,成了残废。
不仅如此,冯成康还疯了一样要举告,说自己知晓重大线索,要面圣澄清。
“怎、怎会被砍了一只手?左手还是右手?”
冯钊又惊又怒。
其实无论哪只手都不重要了。
身有残疾,无法入朝为官,失了一只手,冯成康连武将都做不了,注定被放弃。
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更痛苦的是冯钊。
次子流放,他本已做好了安排打点,只要冯成康安分守己待个三五年,他会让儿子再度返京。
可如今……返京又有什么用?
冯成康已经是废物一个了……
“他还要举告?举告谁?举告什么?”冯钊气得语无伦次,“若是到了陛下跟前胡言乱语,岂非连累冯家满门?这可是欺君之罪!”
冯天护在旁听着,冷着脸没吭声。
按照他的猜测,冯成康必定是想借着剿灭或击退土匪来将功折罪,却没想到马失前蹄,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宫中可有旨意传来?”
“陛下已经应允了,二弟……已经返程赴京,陛下说了,等他一入城门就直接带他进宫,期间不许第二个人插手。”冯天护无奈。
“好好好,都是有出息的,都有自己的主意!”
冯钊一抬手,狠狠将茶案拂在地上。
“让他去说!我看他能说出什么!你顺便告知宗族耆老,我要开一回祠堂,将这污了冯家名声的不孝子从家谱上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