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娇给了星女一个眼神。
星女立马乖觉退下。
整个厢房安静下来,只有她们二人面对而坐。
“夫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好,既然女君大人这样说了,我也……不扭捏。”齐夫人犹豫片刻,“我知晓今日本不是带着闺女来问诊的时候,若不是寻了这个由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正大光明地见女君大人。”
她咬着牙,从袖兜中取出一份叠好的纸。
“怕污了女君大人的眼睛,也怕不告知大人,反倒误了事,女君大人且瞧瞧吧。”
展开一看,那纸上画着的竟是一幅幅春宫图!
盛娇那素白的耳根也忍不住微微泛红。
“这是……”
“实不相瞒,也不怕女君大人笑话,这是我那已经咽气的丈夫留下的。”齐夫人恨恨道,“既然女君大人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他死得蹊跷,又与公中贵人有关;原先那人高高在上,乃国母之尊,我想想就算了,以卵击石,这又何必呢……可如今她已被废降为妃,太子也不受器重,我便不想再忍这口气。”
“女君大人且细瞧瞧,那画中女子身上的饰物,还有她的长相!”
盛娇其实刚刚一眼就看出来了。
画中女子头上戴着的九凤珠钗,还有那眉眼间的线条,与如今的元妃简直一模一样。
而九凤珠钗是皇后才可佩戴的。
画中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盛娇问。
“自然是那自诩风流的国舅大人自己画的。”
齐夫人无不嘲弄。
原来,吴国舅表面上将这份私情掩盖得滴水不漏。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会露出马脚。
尤其皇后地位渐渐稳固,她便不再与他过多亲近,这么一来吴国舅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与怨怼。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他便偷偷画下了与皇后欢好时的场景。
就连当时是哪一日,是在哪一处成就了好事,他都写得清清楚楚。
齐夫人乍一发现,也气得头顶冒烟。
但冷静下来想想,这是好事啊,这是证据。
元贞女君既然知情,还卖了个好与她,那必定与那皇后太子一脉不对付。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齐夫人当机立断,要将这个消息告知盛娇。
盛娇垂眸沉思片刻:“夫人所想,我已明白,只是……不知夫人想要做到何种地步,夫人与吴国舅是否还有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齐夫人冷笑连连,“这世道对咱们女子何曾公道过,凭什么男人就可三妻四妾,却叫我死守内宅,与他做个贤良淑德的贤内助?若无我儿,我早就与他翻脸了,那个自诩母仪天下的贵人也不过如此,我只想撕下她那张伪装的人皮,最好也叫她与那不要脸的货一样,当天下个雷劈死才好!”
齐夫人是真的恨。
她平等地恨着自己的丈夫,还有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鲜少有如她这般,能爽快说出自己怨怼的人。
尤其,她还是女子。
盛娇眼底划过一抹赞赏:“如果只是想要宫中贵人倒台,怕是还要费些时日,不过有一场好戏还要请夫人出手相帮。”
齐夫人看过去:“若女君大人能让我如愿,帮什么忙都行。”
后宫深深,叶落纷纷。
秋冬的寒意说来便来了。
一片冷冽中,文昌阁传来了好消息。
元贞女君主领编撰一事,已初获成效。
四库内外焕然一新。
此乃天下学子、文人、清流眼中的大事,更是举国安邦的基石国政之一。
皇帝亲临文昌阁检阅,一应官员小心应对。
期间,元贞女君伴在圣驾左右,一路替皇帝解说。
瞧着那文昌阁、文渊阁、文藻阁内气象更新,龙颜大悦。
盛娇又提议,开放四库,给文官、贡生前来借阅赏览,一月中再单独开放两日给天下有了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皇帝一听,立马答应了。
消息传来,大安内所有学子都兴奋起来。
能考取功名,为国献力,是他们的理想;但如果能因此进入四库一览,更是毕生的荣耀。
要知道在朝为官,都不一定能自由入四库,更不一定能随意进入文昌、文渊或是文藻三阁之一。
如今女君大人为天下读书人谋福利,这一举可深深扎根进了他们的心中。
原先对她是女子身份颇有微词的人,这下子也都闭嘴了。
宫中举办秋冬筵席之际,由庄王主审,三司会审的冯钊一案也拉开了序幕。
每一日都有新的消息传到盛娇手中。
江舟瞧见那一张又一张的纸签子上写得密密麻麻,忍不住头皮发紧。
再看看媳妇,她依然素面沉静,一目十行。
“你也歇歇,仔细眼睛痛。”江舟在一旁端茶送水。
“不妨事的,你不必等我,累了就去安置好了。”她抬眼嫣然一笑。
眉眼间笼了些疲倦,但她依然很兴奋。
“你不在我可睡不着。”江舟果断拒绝。
“那你就帮着将这些舆图理出来,还有巴临送来的那些。”她微微昂起下巴,冲着另外一边堆起的卷宗,“陛下可早就将这些交给你了,你还不快点忙完?”
“他就会给咱们找事。”男人嘟囔着。
口中不情不愿,但行为却很实在,她指哪儿他打哪儿。
皇帝的话未必管用,但媳妇的话绝对比圣旨有效。
夫妻二人对坐,挑灯夜忙。
这样的忙碌一来便是好几日。
盛娇甚至婉拒了宫宴邀请,一门心思地扑在上面。
半月后,京城落下第一场大雪。
庄王魏琮章主审一案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在无数证据面前,冯钊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松口承认。
哪怕只是承认其中一小部分,也已足够。
起码结党营私这一项跑不了。
皇帝看着送来的证词卷宗,都被气笑了:“好,好个左宰辅!竟暗中收受贿赂,左右朝廷用人,朕罢免了多少,他便暗中送来多少,朕的天下不如交给他冯钊去当家好了!”
御笔一挥,皇帝将那些走了冯钊门路的官员统统革职查办,一个不留。
天牢内,方忠序身穿黑色斗篷,缓缓靠近了冯钊的牢房。
“大人。”他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