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绵绵,陈明远站在 “蓝调海岸” 西餐厅的二楼雅间,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窗,目光紧紧盯着楼下那个忙碌的身影。
贾沫沫穿着洗得发白的阴丹士林旗袍,正在指挥伙计们布置新到的留声机唱片,发间那支廉价的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自从那次商业晚宴后,他就时常这样暗中观察她,看着她如何用寥寥数语化解客人的刁难,如何在账本上用蝇头小楷精确计算每一笔开销,越看越觉得这个神秘女子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走到陈明远身边,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陈明远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手中原本紧握着的珐琅怀表,也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仿佛是他内心愤怒的一种宣泄。
“船运公司的三艘货轮竟然被扣在港口!”陈明远怒不可遏地吼道,“英国人居然说我们走私违禁品?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他一边愤愤不平地说着,一边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似乎这样能够稍微缓解一下他内心的焦灼和愤怒。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楼下时,却突然停在了一个身影上——贾沫沫。
贾沫沫此时正站在楼下,专心致志地忙碌着手中的工作。一袭素雅的白色连衣裙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陈明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而就在他凝视着贾沫沫的时候,贾沫沫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二楼的视线,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二楼。
四目相对的瞬间,陈明远看到贾沫沫的身体微微一颤,显然是对他的注视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然而,这个细微的反应却没有逃过陈明远的眼睛,他心中不禁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鬼使神差般地,陈明远开口对管家说道:“去把苏小姐请来。”片刻后,贾沫沫站在雅间门口,旗袍下摆还沾着刚才擦拭桌椅的水渍。
“陈老板找我?” 她垂眸问道,声音平淡如水。
陈明远死死地盯着她,突然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将一叠厚厚的文件狠狠地甩在了桌子上,文件散落一地,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我的船运公司出事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焦虑,“你……可有什么办法?”
贾沫沫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地的文件,然后落在了陈明远的脸上。
她的眼神平静而深邃,让人难以捉摸她此刻的真实想法。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上的盘扣,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贾沫沫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在名媛会时的场景。
她看到父亲在人群中穿梭,与各国的商人们谈笑风生,周旋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之间。
那些在觥筹交错间达成的隐秘交易,虽然她并不完全了解其中的细节,但她知道,这就是生意场上的规则。
“陈老板,”贾沫沫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您不妨试试……”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继续说道,“与西餐厅的贵宾们合作。”
陈明远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她的提议感到有些意外。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贾沫沫,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更多的端倪。
贾沫沫迎上了陈明远的探究目光,毫不退缩地解释道:“那些洋行老板、达官显贵们,表面上他们只是在西餐厅里吃着牛排,喝着红酒,享受着奢华的生活。但实际上,谁能保证他们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呢?”
陈明远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贾沫沫的意思。
“你是说……”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仿佛被什么东西压抑着,透露出一丝不确定。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开辟一条专门运送‘特殊货物’的航线。”贾沫沫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空气中炸开,激起层层涟漪。
贾沫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所带来的震撼。
她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英国人扣船,不过是想分一杯羹。我们把生意摆在明面上,他们自然就没有了借口。
而且,我们还可以推出海上美食之旅,让那些太太小姐们在船上举办宴会,这样一来,不仅能赚足面子,还能得到实际的利益。”
陈明远盯着贾沫沫看了许久,他的目光如同审视一般,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她内心的想法。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好!好!苏小姐果然有两下子!”
他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些许赞赏和惊讶。陈明远站起身来,走到贾沫沫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从今天起,你的薪资加三成。”
贾沫沫的身形微微一僵,显然没有预料到陈明远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她的提议,并且还给予了这样的奖励。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微笑着福了福身,说道:“多谢陈老板赏识。”
……
与此同时,在西林市的彭家宅子,彭萧与父亲彭向辉的争吵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我意已决!暖灵砂是修复玉印的关键,我必须去西域!” 彭萧攥着半张残破的龟兹文地图,眼中满是坚定。
彭向辉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在青砖地上:“你可知外面兵荒马乱!西域更是马贼横行!你这一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父亲!” 彭萧单膝跪地,“父亲,我答应过山本家族的,如今玉印在战乱中失而复得,裂痕我一定要修复的。” 他抬头望向墙上斑驳的《丝路山水图》。
“高老已经为我指明方向,只要找到千佛洞……”“够了!” 彭向辉打断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彭向辉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若执意要去,我便派老周陪你。他曾在西北军当过营长,有他护着,或许能保你平安。”
三日后,彭萧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老宅门口与父亲告别。
彭向辉将一把防身的勃朗宁手枪塞进他手中,又往他怀里塞了一袋银元:“万事小心。” 老人转身时,彭萧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心中一阵酸涩。
而在新加坡,贾沫沫站在陈明远的船运公司办公室,望着墙上的航运地图,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即将开辟的新航线。
窗外,码头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她知道,这将是她重新崛起的开始。
当陈明远站在门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想着:这个女人,一定要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