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个红发女人就是我要寻找的女孩,熙德想。她参加了苦路游行,而且拥有着一头如火焰般的头发,那正是操纵火焰魔法的象征。眼下,光头修士偷偷地将她救出并藏在了这小圣堂中,并且还与之交媾。但转念一想,熙德又怀疑这个被修士骑在身下的女孩究竟是不是他在追寻的人,那个在米拉多口中可能会毁灭这个世界的女孩真的会不堪屈辱地任人摆布吗?
我又该怎么办?他继续思索到。是静待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然后等修士离开圣堂后,偷偷与女孩确认,还是直接闯进去揭穿那个光头修士的罪行,将那女孩救出。若是前者,他得找一个借口继续悄悄地待在圣堂外伺机而动;若采取后一种方式,恐怕将引发他与光头修士,甚至是他与整个圣堂的修士们之间的冲突。
就在他犹豫之际,神明像下的两人霍地起了争执。“你不该这样对我讲话。”光头修士以命令般的口吻叱道,“你得记住你是谁,女人。神明保佑,我当时就不该答应你。”
“是你在我们欢愉的时候给我的承诺。”红发女孩从地上坐起,红发披落恰巧挡住了她赤裸的身体,她的话语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你当时想取悦我,结果当我把自己给你以后,你却反而以此来威胁我。”
“是你在威胁我。”光头修士的声音愈发低沉。
“若是要威胁你,我明天就回圣城——”
女孩还未来得及说出“亚恩”两字,脸颊上便狠狠地挨了一拳。她被吓坏了,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抱着脸垂下头哭泣起来。
“我警告你,”修士站了起来,然后从神明像的脚下捡起修士长袍,套入身体,“要是再教我从你口中听到圣城亚恩,我就把你吊在绞刑架上活活烧死,再让村民看看异端的下场是何样惨状。”
“不,不会的。”女孩缓缓地抬起头,她的左脸迅速红肿,宛若贴上了半个熟透了的苹果,“你不会让我出现在村民面前的,不会的。”
“我为什么不会?神明慈悲,这是每一个女巫应得的下场。”修士凶神恶煞地回道。
“我不是女巫。”女孩摇着脑袋,长发随之飘散,隐约间让熙德看到了她的坚挺的胸脯,他立马将目光撇开,然后心中默念祷词。“你害怕我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村民,而这些村民一旦得知真相后,便会传回学城,接着圣城亚恩就——”
毫无征兆地,女孩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而且依旧是她的左脸。这一次她没有哭泣,因为她两颊已然挂满了泪水。“你害怕钥匙军。”女孩不顾对方可能挥来的又一记拳头,继续说道,“他们会把你抓起来,然后回圣城亚恩审判。”
光头修士重重地踹出一脚,踢在了女孩的胸口。女孩闷哼一声,随后猛地向后仰倒,后脑狠狠地撞在了神明像旁的烛台上,当即没有了动静。一排排蜡烛摇晃着相继倒下,融蜡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在女孩的身下流淌,随即火苗引燃了她的头发,又蔓延至了全身。
光头修士愣在了原地,口中咕哝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并非想让你死。”他想去扑灭女孩身上越烧越烈的火,却手足无措,“你快起来,你身上着火了。神明保佑,快救救她吧,让她醒过来。”他试着去拖拽女孩的脚,然而手还未触到火舌,便又害怕地缩了回去。等他再次反应过来要远离火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身处火海之中。
厅堂中,神明像首先被大火吞噬,自脚下向上蹿升的火焰,迅速将它全身裹覆,宛若神明百态中受浴火之刑的神明,却依旧森然挺立。火焰环壁如同四堵高墙,纵使插翅亦难逃脱。木渣与灰烬飘浮,如漫天的雪花,猩红火光四溢,如映天的红霞。
修士试图从厅堂的大门逃出,却被一只火焰巨手推了回去。他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惊恐与绝望的目光望向大门外。
他看到了我,熙德木然地想,但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就让他在火焰中死去吧。但立马他又对自己怀着的这种想法感到恐惧,修士是否该遭受这般惩罚应由教会审判,教会的审判则来自神明的决定,而不是由我决定。作为同侪需要做的,是怀着仁慈之心去救助,然而眼下已经来不及了,圣堂的梁柱已无法支撑,屋顶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我什么都做不了,熙德与光头修士有着同样的绝望,就像我眼睁睁看着教宗陛下被人从暗处划开脖颈无能为力,如今相同的戏码又再一次上演。他看到厅堂中的那个女孩身子蜷缩,长发不可思议地向上飘荡,如倒反的水流;他看到修士在火焰中抱着身子在地面上四处打滚,声嘶力竭地发出凄惨的尖叫;他看到无面神明像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色笑意。
不,他猛地意识到,我还能做些什么,紧挨着厅堂的厢房中还有修士们正在睡觉,我可以去唤醒他们,将他们从火中救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厅堂的大门,跑回到了厢房门口。然而茅草屋早已被更为猛烈的火势所侵吞,厢房内噤若寒蝉,厢房外升腾的火焰呼啸着,仿佛漆夜中恶魔的嚎啕。
他们死了,他们在睡梦中死去,他们本不该遭受如此灾难,甚至当灾难降临时他们本可以逃过这一劫,是我的犹豫让他们葬身火海。熙德无力地跪倒在温暖的泥地上,望着一座燃烧的圣堂照亮整个村庄。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只是一场更大灾难的开端。
劲风拂过农田,将火星吹起,继而散落各处。佃农们的茅草屋顶被这星星之火瞬间引燃,眨眼的功夫,整间屋子便被一团巨大的火焰包裹。一处、两处……顷刻间整个村庄火情四起,甚至连村庄外围的农田也出现了不同程度大小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