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茶是用特殊的茶碗盛放,茶碗底部微微凹陷,可以用来吸附火漆的印痕。
连续三天,周驿丞都如法炮制,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茶碗底部的火漆印痕。
经过反复的拼合和比对,他终于复原出了一道密令的残文:“……若渠未溃,则焚稿嫁祸陈氏。”
“好狠毒的计策!”周驿丞看完密令,顿时怒火中烧。
他深知,一旦这封密令落到静先生的手里,陈皓必死无疑。
他不敢怠慢,连夜将这重要的信息缝入马鞧的衬布之中,然后安排快马,分多路送往北岭。
虽然途中遭遇了几波拦截,但由于传递路径分散,最终还是有两路快马成功抵达了北岭。
夜色深沉,新渠闸口旁的老槐树下,几道身影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肃穆。
陈皓站在众人中央,手中拿着一张被烧得焦黑的纸片……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皓捏紧了那张焦黑的纸片,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众人眼中燃烧的怒火。
他猛地将纸片丢进火堆,任凭火苗将其吞噬殆尽。
“他们想让我们怕黑,”陈皓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我们就把灯点到天上去,让他们看看,这临江县的天,是谁说了算!”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柱子、李芊芊、老汉、张大叔……这些信任他的,将命运交付于他的伙伴。
“从明日起,临江县每家每户,门前都要挂上双灯笼!”陈皓的声音掷地有声,“左红右白!红灯笼,代表平安喜乐,日子安稳。白灯笼,代表发现了异常,需要立刻警醒!”
“若是真有险情,”陈皓顿了顿,曲调改一改,高亢一点,嘹亮一点,让全村老少爷们都听得见!”
命令如山倒,众人齐声应诺。
当夜,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整条山谷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新渠边,那一盏盏即将点燃的灯笼。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府城,静先生负手立于窗前,眉头紧锁。
他望着远处临江县方向,隐隐约约亮起的成片灯火,脸色阴沉得可怕。
那些灯火,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看似微弱,却连成一片,让他感到莫名的压迫。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曲谱,那是他精心编排的“哑音密令”,每一个音符都饱含杀机。
可是现在……“原来,”静先生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他们连我的调子,都改了……”
“先生,杜师爷求见。”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
静先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进来……”
杜师爷最近很不对劲。
这事儿,最早是府台膳房的一个厨娘嚼出来的。
那厨娘的手艺一般,但耳朵却格外灵光,尤其擅长在柴房里偷听墙角。
那天,她正猫着腰往灶膛里添柴,无意间听见杜师爷和万记酒坊的少东家万富贵,在后厨角落里嘀嘀咕咕。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万富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铜臭味儿,“还望师爷多多美言几句,关于皓记酒坊查账的事儿……”
“好说,好说。”杜师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得意,“万少东家放心,静先生那边,我自会打点。只是这查账的进度嘛……嘿嘿,你懂的。”
厨娘眼尖,瞧见万富贵递过去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鼻烟壶,水头十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厨娘心里咯噔一下。
她男人当年就是因为交不上赋税,被这杜师爷一顿板子打瘸了腿,现在只能靠她一个人在府台做些杂活儿养家糊口。
这杜师爷收黑钱,简直是往她心窝子里戳刀子!
这口气,她咽不下!
厨娘不动声色地回到灶台,心里盘算着怎么给这杜师爷一个教训。
她想起自己熬汤时常用到的一种苦汁,味道极苦,但对身体无害。
她灵机一动,偷偷将微量的苦汁涂在了鼻烟壶的盖子内侧。
第二天,杜师爷得了宝贝,爱不释手,时不时地拿出来嗅一嗅。
可每次嗅完,都觉得舌头发麻,喉咙发涩,一股苦味儿直冲脑门。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最近操劳过度,没太在意。
可接连几天都是这样,他开始慌了。
“难道是……有人下毒?”杜师爷越想越害怕,他平日里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干,仇家也不少。
他越想越觉得这鼻烟壶有问题,吓得魂飞魄散,连夜跑到后院,将鼻烟壶埋在了梧桐树下,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事儿,自然瞒不过一直盯着杜师爷的周驿丞的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北岭,传到了陈皓的耳朵里。
陈皓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杜师爷,还真是个草包。”
一旁的张叔听了,嘿嘿一笑:“掌柜的,这杜师爷贪得很,而且惜命的很。要我说,咱们也给他造个‘赃’,让他彻底乱了方寸!”
陈皓点点头,看向李芊芊:“芊芊,这件事交给你了。”
李芊芊心领神会,立刻着手安排。
她找来纸笔,模仿杜师爷的笔迹,伪造了一本“私账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杜师爷历年来收受贿赂的名录,包括时间、地点、人物、金额,甚至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写得那叫一个详细。
为了让这本账本更有说服力,李芊芊还特意用了一些旧账本的纸张,甚至还用烟熏火燎,做旧了一番。
一切准备妥当后,李芊芊故意将这本“私账副本”遗落在了讲字台附近的茅厕里。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杜师爷就派人偷偷摸摸地潜入讲字台,四处搜寻。
很快,那人就在茅厕里发现了那本“私账副本”。
那人如获至宝,赶紧将账本带回去交给杜师爷。
杜师爷打开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这怎么可能?”杜师爷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干的那些事情,竟然被人记得这么清楚,还做成了账本!
“烧了!赶紧烧了!”杜师爷声嘶力竭地喊道。
手下人不敢怠慢,赶紧将账本扔进火盆里焚烧。
然而,杜师爷万万没想到的是,李芊芊在制作这本“私账副本”的时候,早就留了一手。
她在纸张里掺入了一种特制的药粉,这种药粉平时看不出来,但只要遇到水,就会显现出蓝色的字迹。
更要命的是,这些蓝色的字迹,正是“静先生亲信”四个大字!
几天后,临江县下了一场大雨。
雨水淋湿了被焚烧后的纸灰,那些蓝色的字迹,如同鬼魅一般,在灰烬中显现出来。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刘推官的耳朵里。
刘推官奉静先生之命,调查这起“匿名焚稿案”。
实际上,这是静先生清除异己的手段。
他怀疑杜师爷最近有些不听话,想要借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
刘推官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敢明着违抗静先生的命令。
他想了想,决定暗中帮杜师爷一把,也算是卖个人情。
他故意引导差役,让他们在杜师爷宅院周边搜查,还故意留下一些明显的足迹,让百姓们知道官府正在调查杜师爷。
百姓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见官差围了杜师爷的宅子,立刻议论纷纷。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杜师爷犯事儿了?”
“谁知道呢?反正看这架势,怕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连师爷都保不住了?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小啊!”
更有人添油加醋,说得绘声绘色。
织言社的人也趁机推波助澜,他们扮作算命先生,在街头巷尾散布谣言:“金玉其外者,终被自家灰烬呛死!”
杜师爷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吓得魂不附体。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惶恐不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主动向静先生请辞避祸。
他心想,只要自己离开了临江县,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举动,反而引起了静先生的怀疑。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静先生冷笑一声,心里已经给杜师爷判了死刑。
就在临江县城暗流涌动的时候,陈皓也没有闲着。
他暗中命徐六娘启动了“百家灰计划”。
所谓“百家灰计划”,就是让临江县的每户人家,都在灶膛里焚烧一页空白纸,然后将灰烬混入泥团里,捏成砖坯,统一送到新渠堤岸,用来烧制护坡砖。
百姓们不明白陈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都对陈皓信任有加,二话不说,踊跃参与。
短短几天时间,新渠堤岸上就堆满了用灰烬烧制成的砖坯。
数日后,朝廷派员前来查验工程用料。
这些官员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砖坯的不同寻常。
“这些砖坯……好像是用灰烬烧制而成的?”一个官员疑惑地说道。
“大人,我来试试。”一个专家模样的官员走上前,拿起一块砖坯,用力一掰,砖坯立刻断裂开来。
专家仔细观察着断裂面,突然惊呼一声:“大人,不得了!这些砖坯里……竟然有大量的碳化纸屑!”
官员们闻言,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观察着砖坯的断裂面。
果然,他们看到大量的碳化纸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砖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