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下,门口两座翼翼生风的石狮子。门楣开阔,能在府城置业,再怎么说在桂州府也算是混得相当不错。
温绮罗走下马车,不动声色打量着这院落。
自她拿出江家的令牌后,看门的小厮立即变了脸色,面上堆着有几分谄媚的浅笑,回过头看着温绮罗的目光中更带着几分毕恭毕敬,他轻声道:“女郎稍等,小人这便去叫老爷。”
不多时,中年男人携着一美妇而来,看着温绮罗和江知寂便要下跪。
“不必多礼。”温绮罗抬手虚扶了一把,心中对江家令牌可号令江家人更是信了几分。
若是能够号令所有江家人,日后行事自然大有裨益。
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温绮罗垂下眼帘,日后的布局少不得许多人参与,若是闭门造车,恐怕没什么大用。倘若整个江家人都能听从号令,这倒省了不少力气。
出身世家大族,温绮罗自然知道培养自己的亲信极为不易,哪怕对于爹爹,想要从头开始做成这件事也极为困难。
那人抬起眼眸,视线落在江知寂身上,目光中更带了几分惊讶,微微拱手作揖:“想必这位便是江家大郎君,江大人果然芝兰玉树,光耀门楣。”
再怎么说,在辈分上,这人要更胜一筹,看向江知寂的目光更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江知寂微微一笑:“伯公谬赞。”
“里面请。”这男子已然年过不惑,花白的头发透露出几分苍老,一边朝里走,一边说起自己:“我在这城里做些生意,勉强糊口,比不得郎君。”
他这话倒是在谦虚,能在府城买这样大的院落,供养这么多小厮,恐怕这生意做得可半分不小。
落座后,命人端茶倒水,他这才开始步入正题,面露迟疑:“不知二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温绮罗正了正神色,抬眸看向他:“我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了族学一事。”
“我想在此地兴办族学,不知伯公可愿助我?”
她一双盈盈美目,本就如同神仙妃子的面容,反倒让人更添了几分好感,她垂下眼眸,将心中所想之事一并脱口而出,再看向其他人的目光时,让人不由得心生信服。
此言一出,那人面露惊讶,就连他身边的夫人也露出几分错愕,踟蹰不决道:“夫人有所不知,兴办族学并非易事,这件事我早有想法,却一直搁置。”
所要消耗的东西不少,聘请夫子、日常的笔墨纸砚都是不小的开销,若是没有足够大的规模,这族学实在没有开创的必要。只是他要如何不知,如今陛下重文轻武,士农工商自古以来都是排在最末尾的位置,若是这位江家族长能够助他兴办族学,那江家弟子……
只是须臾,他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温绮罗自然不可能在此地久待,即便她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此事办得妥当,而他们桂州江家在此地已经稳固多年,自然对她有所裨益。
“若是夫人愿意办族学,在下自然无不从。”江伯公谈笑之间便将此事应下,对温绮罗和江知寂更加多了几分亲近。
温绮罗便将兴办族学的事情暂时安排妥当,将自己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一一告知,待交待完毕后,这才离开。
靠在马车上,温绮罗阖着的双眸之中更带了几分倦色。
只是能够兴办族学,有了更多可用之才,这天下或许真的会大变。
离开时挑了夜晚,府城内的百姓绝大多数已经安然入眠,温绮罗靠在江知寂的身上,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心中更多了几分安然。
这次要抵达的地方不少,江家人散乱分布在大夙各地。
单单是兴办族学便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绝非小事一件。
三四个月,温绮罗和江知寂都在寻找江家人的路上,看隆冬已逝,暮春来,从冰天雪地到万物复苏,盎然的生机在无声无息之中酝酿。
兴办族学耗费功夫,好在不同的生意也都各地开花。一时之间竟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有了江知寂的名声在前,在朝廷之中的升迁自然也快,见到了读书的好处,即便是江家三岁稚童也晓得读书的妙处。
“快谢谢二姐姐。”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稚童。
糖葫芦在肉乎乎的小手中被攥了许久,糖衣在艳阳的曝晒下逐渐融化,晶莹剔透的糖水让他小手变得黏糊糊,那稚童便奶声奶气道:“谢谢二姐姐。”
温绮罗抬起莹润的眼眸看向江知寂,轻轻笑了笑,这孩子长得冰雪可爱,比起寻常聒噪的儿童,更加讨喜一些。若是能够生养一个这般的孩子,也算是解乏。
“如此便算是搞定了。”从大宅院外出来,天下薄暮,街道上行人来往不绝,忙着将背篓背在背上往城外赶。湿润的海风吹拂在温绮罗的面颊上。
这是最后一个州府。
也在最南端,光是一路行进,便耗费不少时间。
好在事情也算顺利,昏黄落日下的海水薄薄粼粼,波纹上落下来一层绯红,浮光跃金。
看遍山河,才知乾坤之大,愈发怜悯草木之青。
江知寂轻轻点头,漆黑眼眸眸色愈发温然,看着温绮罗的目光更带了几分缱绻。
“若是要等人成才,恐怕也要许久,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来这绝非是一日之功。”温绮罗红唇微微翘起,见过百姓疾苦,也见过民脂民膏在世家大族的挥霍中纸醉金迷,温绮罗垂下眼帘,唇角带出淡淡的浅笑。
只有读过书,就愈发能够明白江知寂究竟是何等的天之骄子,那些经史文书,一点就通,几乎不需要任何的迟疑,这般天才,纵观整个大夙,都无比罕见。
正在兴建族学的工人刚刚下工,正在往回家的方向赶去。
温绮罗极目远眺,看向落日恢宏。
仿佛要迎来新一轮的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