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旭的话让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袁青冥。
屋外人也不由得思索起袁青冥的表现来。
就刚才的表现来说,袁青冥对温仪景的确有些无条件的听从了。
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太难以改变?
还是,皇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草包,所有事情的决断,都离不开温仪景的决断?
袁青冥能从陆宽的方向清楚的感觉到打量的目光,然而,他依旧笑盈盈的,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
只见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昂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杨宗旭,“自然是因为太后娘娘所言都是对的,朕不听太后娘娘的,难道要听你的?”
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眸底逐渐浮上一层阴鸷。
那一瞬间,杨宗旭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被鹰隼锁住目光的兔子,无处可逃。
“杨宗旭,朕以前可真是太给你脸了,你是忘了上次朕是怎么和你说的?”袁青冥笑意收敛,看着杨宗旭的眸光狠辣,杀意四起。
杨宗旭脸都白了几分,之前还和袁青冥对视的目光不受控地开始闪躲起来。
“朕和你说,你在京都能入京郊大营,全都是靠太后娘娘为你举荐求情,不然就你一个丢下徐州的逃兵,你以为你还能活吗?”袁青冥厉声问道。
杨宗旭再也撑不住,瘫软在了地上。
皇帝的威严,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温仪景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让你在死的前一秒都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袁青冥却和她截然相反。
袁青冥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取你的性命,你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你只能乖乖受死。
他会在对方死之前,在精神上,也彻底将对方摧毁。
“杨宗旭,朕总是顾念往日的情分,对你等多有宽容。”
“之前你们联手刺杀太后的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负了太后多年的养育扶持之恩,却没想到你等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袁青冥失望地闭上了眼。
“郑家余孽的事情尚且还没彻底清除干净,你便在京都城给朕搞了这么一出,是生怕朕这皇位坐得太安稳吗?”
袁青冥将刚收到的剑门关送来的军情急报拍在杨宗旭脸上。
“你杨宗旭,为了一己之私,两次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而不顾,未免日后酿成大祸,朕实在是留你不得了。”袁青冥端的是忍痛割爱的无奈之举。
“陛下——”一直沉默的言勤连忙上前一步,“万万不可呀。”
“行刑的事情,不如就由言勤来执行吧。”温仪景突然说道。
言勤身子一僵,“太后娘娘,奴婢……”
“为陛下分忧解难,是你的分内之事,言勤。”温仪景笑眯眯地打断了言勤的推拒。
言勤求救地看向袁青冥。
“太后娘娘,陛下,求您开恩,饶了我阿爹这一回吧,他再也不敢了。”杨芷妍突然挣开玄英的手冲了进来,跪在温仪景面前就磕头。
温仪景看向已经哭红了眼的少女,并无任何心软,“你父亲杀了我的阿兄,还妄图挑起天下战乱,着实该死,你若不舍,一同上路便是,言勤,你还在等什么?”
“陛下……”言勤为难出声,“陛下,杨将军纵使千错万错,可这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他今日死了,其余各州,未必不会生乱呀,陛下三思。”
“言勤,便是天下再起战乱,本宫自会亲自带兵平乱,不会影响京都城半分安宁,今日,杨宗旭,必须死,你若不舍,也一起上路。”温仪景一向笑盈盈的面色沉了几分。
言勤脸色,顿时间毫不犹豫地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求太后娘娘三思。”
“言总管,你若下不了手,我便代劳了。”林觉晓不耐地抽出长剑站了出来。
杨宗旭满脸看不出半点活人气了,他似乎也是死意已决,又或者是早就做了有这一天的准备,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挣扎。
“阿爹,过去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吗?”杨芷妍跪在地上看着仿若灵魂出窍了一般的人不甘心的问。
她过去这么多年的幸福快乐,都是一场被人亲手勾勒出来的虚幻梦境?
杨宗旭却是没有回应她。
这一刻,他的眼中并没有面前的女儿,只有对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的不甘和懊悔。
代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地将跪在地上的杨芷妍拉开到一旁。
一巴掌干脆地抽在杨宗旭的脸上,“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不想活了自己去死,不要带着我们母女?”
杨宗旭脸上落下了清晰刺眼的巴掌印,目光呆滞地抬头看她,“夫人。”
“太后娘娘,行刑之事,民妇愿为代劳,求娘娘成全。”代淑云朝着温仪景跪下请求道。
温仪景挑眉,“你来?这可是宠爱你了你许多年的夫君啊。”
就算是做戏,可代淑云这些年享受到的好处,却也是实打实的。
如今因为杨宗旭犯下死罪,她便举刀相向,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宠爱都是假的,不要也罢。”代淑云却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应该看得出来,即使这个阉人言勤不想动手,本宫也不缺行刑之人。”温仪景摊了摊手,“你主动揽下此事,有何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只求太后娘娘成全。”代淑云坚持道。
温仪景抬抬手,“你自便,觉晓,给她一把刀。”
她有些不明白代淑云这是唱的哪一出,但君子有成人之美。
长离和林觉晓此刻再次靠近温仪景,以防任何不测。
袁青冥心下也警惕了起来。
“阿娘。”杨芷妍白着脸看向自己的亲娘。
“代淑云,你不替你的女儿求情吗?”袁青冥在代淑云接了刀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代淑云看了一眼还年少的女儿,“陛下会高抬贵手吗?”
斩草要除根,杨宗旭一死,杨芷妍心中必然难过。
或许会对温仪景生出恨意,也或许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和折磨中。
无论哪一种,代淑云都觉得没有死了更清净。
“不会。”袁青冥浅笑摇头。
……
皇宫。
楚寒英在看到假的袁云川被杀之后,收到了一封信,便立马回了宫。
“封锁宫门,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否则斩立决!”楚寒英以凤印下了令。
“严搜各个宫殿,有任何可疑之人,全都带到本宫这儿来。”她有条不紊的吩咐。
而后,将一张画摊开在众人面前,“发现此人,若不能活捉,便就地斩杀。”
暗卫看向桌案上的画,只觉得是有几分眼熟似的。
不过谁也没多问,得了命令便迅速执行。
楚寒英搜宫的决定来的突然,许多宫人都不知是为什么。
但这些侍卫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在这宫里,无人敢抵抗。
“你们宫里最近有没有可疑的新人,若有立马举报,娘娘重重有赏。”侍卫冷着脸说。
宫人摇头,侍卫亲自去搜,去盘问。
“娘娘,这人……”若沁看着桌上的话,“是老城主吧。”
那封信,只有楚寒英看过,回来的一路,她整个人都很沉默,没给若沁看,也没和若沁说。
“若沁,这件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去煮一碗参汤来。”楚寒英出去了大半日,风吹的她有些冷了。
“娘娘……”若沁更担心了,“这是太后娘娘给的信儿吧?若是陛下知道,肯定会怪罪您的。”
若沁满脸着急,“本来这些日子您和陛下之前就生分了不少,若是中间再横上老城主一条命,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和陛下是夫妻,才是余生要相互扶持走下去的人,您三思啊,这事儿上可不能犯糊涂。”若沁极力地劝道,希望楚寒英能改变这个决定。
“早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差一桩。”楚寒英却没有任何犹豫,“我有些冷了,你快去煮些参汤。”
“娘娘……”若沁急得跺脚。
“行了,你以为袁云川活着,我就能有安生日子过了吗?”楚寒英叹了口气,不得不多解释两句。
“辈高一级压死人,袁云川既然还活着,第一时间不是和儿女相认,却是偷偷摸摸地躲到宫里来,他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楚寒英没好气地说。
“难道你忘了今日陛下出宫是为了何事?即使那人是个假的,可却遭此酷刑,陛下这又何尝不是昭告天下,袁云川只能是一个死人。”
“我让事实变成事实,谁又能说我的不是?”楚寒英却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若沁问,知道若沁担心自己,她才好脾气的解释了两句。
“可是即便是人该死,也不能是您来的动手啊。”若沁还是不太赞同自家主子做这种事情,可却也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了。
……
京郊大营。
杨宗旭一家三口,今日是彻底交代在了这里。
“厚葬了去吧。”温仪景吩咐陆宽。
目睹了全程的陆宽整个人都有些呆傻,本能的执行命令,脑子都是懵的。
随后,温仪景又看向了长离。
长离点头,当即在所有人都看着陆宽将杨宗旭一家三口抬出去的时候,她迅速地钳制住了言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