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鹤》
这故事啊,得从何超盈在殡仪馆值夜班说起。那天夜里,殡仪馆的钟刚敲过三点,她值完夜班正准备歇会儿呢。突然,走廊尽头的告别厅传来一阵纸页翻动声,可那地方分明空无一人啊,怪不怪?
何超盈心里犯嘀咕,握紧了手电就推开门进去。刚一开门,冷风“呼”地一下卷着纸灰就扑到她脸上,冷得她一哆嗦。再一看供桌上,立着只巴掌大的纸鹤,白得那叫一个瘆人,鹤喙还叼着半张焦黄的纸片,上面的墨迹隐隐约约能看出“周广财 丁卯年七月初九亥时”的字样。
她忍不住嘟囔:“谁折的这祭品啊?”说着就伸手去碰,嘿,这纸鹤跟活的似的,突然振翅就飞起来了,纸片“啪嗒”一声就落到她掌心。这一触到字迹,不得了,殡仪馆的死亡档案在她脑子里“轰”地炸开了——周广财正是今晨送来的车祸死者,死亡时间跟纸片上写的分秒不差,把她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三天后,何超盈在更衣柜又发现了纸鹤。这次鹤喙间的残页写着“李秀娟 丙寅年腊月廿三申时”,那墨迹红得跟没干的血似的。她撒腿就冲进停尸间核对档案,这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李秀娟是刚送来的溺亡老妇,档案还显示她二十年前有个同名女儿死于火灾,死亡日期正好就是残页上写的!
当晚,值班室电话“叮铃铃”地突然响起来,听筒里传来女孩呜咽的声音:“姐姐看见我的鹤了吗?”何超盈猛一回头,就瞧见窗外悬着十数只纸鹤,鹤喙间的残页在风里“簌簌”地翻动,就像招魂的白幡,吓得她头发都竖起来了。
何超盈开始查这事儿,查到李秀娟女儿死于1996年棉纺厂大火,而火灾前夜,厂长周广财还强拆了工人宿舍。她在旧报纸里翻到一张合影,周广财搂着个穿工装的少女,照片背面写着“周广财、李秀娟摄于丙寅年腊月廿二”,这不就是女孩死前一天嘛!
这一天,何超盈回家开灯,哎呀妈呀,满屋纸鹤从天花板垂落下来,跟下饺子似的。最中央那只突然“呼”地一下燃烧起来,灰烬里露出新残页,上面写着“何超盈 乙酉年八月十五子时”,这正是她自己的出生时刻。她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何超盈拿着残页去市档案馆,老管理员盯着残页惊呼:“这是民国生死簿的纸!”他又翻开一本泛黄笔记说:“1937年日军轰炸时,城隍庙的生死簿被炸碎,据说执念深的魂魄会折纸鹤寻回残页复仇……”话还没说完,窗外飞进一只纸鹤叼走笔记,玻璃上留下血写的“偿命”俩字。
当夜,何超盈就梦见大火,穿工装的李秀娟被周广财推进仓库,铁门“哐当”一声落锁,她的惨叫也跟着响起来:“我要你们周家世代不得好死!”
周广财独子周明宇住院那天夜里,监控拍到吓人的画面:纸鹤群“噼里啪啦”地撞碎玻璃涌进病房,叼着的残页拼成“周明宇 甲辰年五月初五”的字样。第二天端午,周明宇竟被龙舟旗杆穿胸而死,死亡时间跟残页上写的一模一样。何超盈在周明宇病房捡到张烧焦的工牌,照片是年轻时的李秀娟,背面刻着“贞烈不辱”四字。
何超盈又跑到棉纺厂旧仓库的地下室,找到半本烧焦的日记。原来1943年冬,十七岁的李秀娟在这儿做工抵债,周广财父子想对她行不轨,她咬断舌,血“噗”地一下喷到对方脸上,然后撞向纺锤自尽。日记里夹着张残页,正是生死簿原件,李秀娟名字旁添了朱批:“贞烈女,允执念”。
这时候,地下室的铁门“哐当”一声自锁了,纸鹤从通风口“呼呼”地涌入,鹤喙残页拼出“何超盈曾祖母:周氏玉兰”。何超盈颤抖着摸向脖颈,曾祖母留的玉坠突然发烫,内侧刻着“玉兰”二字。玉坠在月光下投射出血字:“周家女,代偿孽”。窗外纸鹤群像轰炸机似的俯冲而来,喙间残页像刀片一样刮过玻璃。
何超盈没办法,闯进城隍庙废墟,把玉坠按在残碑凹槽。月光中浮现出李秀娟的虚影,她正折纸鹤呢,每折一只就从心口抽出血丝当线。千万纸鹤从地底“嗖嗖”地升起,残页在空组成生死簿全卷,周家历代死者的名字都被朱笔划破。
“够了!”何超盈大喊一声,撕下写有自己名字的残页,“用我的命换恩怨两清!”李秀娟的虚影突然流泪,血泪滴在纸上“嗞啦”一声灼出黑洞。
纸鹤群裹着何超盈“呼”地一下坠向黑洞,生死簿残页在她周身燃烧。坠落中她瞧见1943年的仓库,原来李秀娟咬舌前把婚书折成纸鹤塞进墙缝,婚书对象竟是何超盈的曾祖父!原来是周玉兰夺弟媳未遂才纵火灭口。
黑洞深处传来叹息:“周玉兰偷我残页改生死簿,今物归原主……”燃烧的残页突然“噼里啪啦”地重组成新纸鹤,叼着“何超盈”名字飞回她掌心,墨迹变成“福寿绵长”。
殡仪馆下葬无名骨灰盒那天,雪下得可奇怪了。何超盈掀开盒盖,里面整齐叠着九百九十九只小白鹤,每只喙间都衔着梅瓣。风一吹,鹤群“呼啦啦”地腾空,残页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落下,拼出“恩怨已销”四字。
她回到值班室,窗台新立着只双翼尽断的纸鹤,喙间残页写着:“来世做姐妹”。梅香飘过来,那截焦黑的纺锤不知啥时候化成了并蒂梅枝。这事儿啊,也就这么圆满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