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昜再顾不得多问,急匆匆穿过宫道赶到长秋宫。
掀帘进去的瞬间,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都愣了愣。
长秋宫寝殿内的熏笼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清甜的梨汤香扑面而来,驱散了室外的寒气。
目光所及处,阿母温辞正坐在软榻旁的锦凳上,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手里捏着银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梨汤。
她先低头对着勺沿轻轻吹了吹,待热气散了些,才缓缓递到阿父的嘴边。
阿父半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层绣着云纹的薄毯,喝着阿母喂的梨汤,还时不时的侧过身,用帕子捂着嘴低低咳了几声,肩膀轻轻发颤,连眼尾都泛着淡淡的红。
褪去了往日帝王的威严,面上竟透着几分难得一见的脆弱。
阿昜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阿父这戏可真多。
在阿父阿母这般浓情蜜意里,他这个儿子,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若不是他今晨去参加了大朝会,亲眼见着阿父在朝堂上的模样,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惊讶。
也不知道今早在朝堂上,对着满朝臣子劈头盖脸呵斥、压得众人不敢抬头的,是谁来着?
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就成了这副靠在软榻上、连喝口汤都要阿母亲手喂的虚弱模样?
这是他温和自持、严格束己的阿父吗?这还是朝臣口中那雷厉风行、半分情面都不肯留的严苛陛下?
文子端早就瞧见了殿内的儿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压根不打算理这个向来缺些眼力见的臭小子。
他很快收回目光,眼底瞬间漾起柔意,虚弱地朝着温辞笑了笑。
阿昜捂着心口,只觉得牙酸得厉害。
他在心里忍不住腹诽:阿父也太幼稚了,连玥儿现在都不用阿母喂饭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礼仪规矩不能有失,他现在可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阿昜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儿子见过阿父、阿母。”
温辞听见阿昜的声音,手上动作顿时一顿,慌忙将碗塞到文子端手里,转身温柔笑着快步迎了上去。
“快免礼。”
她伸手解下阿昜肩上的墨色大氅,拉着他在熏炉旁坐下,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嗔怪道:“瞧你,手都是冰的,今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儿子方才去瞧了弟弟妹妹读书,出来就见阿母宫中的宫婢请了医官,心里实在担忧,便急着赶过来了。”
阿昜说着,目光担忧地望向榻上的文子端。
温辞笑着转身,亲手盛了碗梨汤递给阿昜,“正好,今儿厨上特意炖了梨汤,润肺又驱寒,快喝碗暖暖身子。这个时节,这梨可不常见,我让人加了饴糖,你快尝尝看。”
阿昜双手接过瓷碗,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梨香,仰头亲昵的撒娇,“还是阿母最疼儿子了,阿母最好了。”
一旁备受冷落的文子端顿时嘁了一声,仰头将碗里的梨汤喝得精光,“咚” 的一声把碗重重放到案上,瓷勺撞着碗沿,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阿昜瞧着父亲这副模样,强忍着笑意起身,凑到软榻边:“阿父的身子这会儿感觉如何?儿方才还听见您咳嗽呢。”
说着便扬声朝殿外喊,“来人!快传医官进来!医官何在?还不快来给父皇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