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ject: Aletheia | 绝密档案·Ax-0002》
※本档案摘录自 Aletheia 项目 0 号实验体系内部记录。
文件编号:Ax-0002。
主题:真理计划中后期实验记录 (编号林凌零 · 成长追踪档案 · 节选)
主要观测记录员:Lin, m.(Id: S-017)& Ling, S.(Id: L-003)
警告:未获授权者擅自查阅,将触发第九特区特殊追踪协议。
以下内容来源于编号000的监控记录与研究员观测报告。
部分资料因存储损坏或记录缺失,已不可复原。
---
他们将林凌零送入了隔离层里,虔诚地“献祭”给了“真理”,
将他置于始终被严密封锁的核心区域——那片无人靠近的白色禁区。
凡是接触过“真理”的生命体,通常都会在短时间内陷入脑死亡。
而那,还只是外围接触所引发的结果。
成型生命体尚且如此——
那么一个连爬都不会、毫无抵抗力的婴儿,
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注定只有“死亡”二字。
然而玻璃另一侧的两人,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作为主要观测记录员的林研究员和凌研究员,
亦是林凌零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
他们更像是冷漠的机器,漠然地注视并记录着一切。
他们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病态的执着与期盼。
他们期盼着——
期盼这个连话都不会说、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能够为停滞不前的真理计划,带来一次飞跃性的突破与改变。
哪怕那将以最彻底、最残忍的毁灭为代价。
在编号林凌零的实验体进入核心区域的第13分钟,
他们捕捉到了一阵来自“真理”的能量波动。
那股能量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精准地、径直探向毫无防备的林凌零。
没有人能够解析祂的意图,所有人能够看见的——
只有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在他们眼前炸开的画面。
“嘭——”
如同烟花般爆裂,血肉飞溅。
细密的红雾扑洒在玻璃上,带着温热绵密的血沫。
一具完整的躯体,在转瞬之间,被崩解成一滩模糊的浆体。
——就像之前的那只小白鼠。
如果说,新生儿理应象征着生命与希望,
那么编号林凌零学到的第一课——
便是死亡。
·
红雾尚未散尽,玻璃上的血肉却开始缓缓“蠕动”。
那是一滩无论从何种角度判定,都已不具备生命特征的残骸碎片。
神经断裂,骨骼碎裂,器官粉化。
却在时间的推进中,缓慢“复原”。
不是自然再生,而是被迫重组——
仿佛有某种力量在试图还原一件被支离破碎的物品。
林凌零号实验体并不具备再生能力。
虽不再将其视作人类,但其本质,就是一具人类无疑。
那是“真理”。
祂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祂的“能力”。
多亏了林凌零号实验体。
祂明显并不熟练。
起初,将脚装在了头顶,肠道塞进胸腔,神经团成无序的线球。
祂以血液为拼图,细胞作为积木,将那团微弱的意识反复揉搓。
重组......粉碎......拼接......拆除......复原......再毁坏......
就像孩童在重建一个被捏碎的泥人,
反复着祂的游戏。
祂将手臂塞入腹腔,将眼球嵌入脊柱,拔出神经再缠绕进肠道。
——祂显然把林凌零当成了祂的玩具。
随意玩弄,又始终不肯让他真正死去。
有时候,那具尚未完全重组的残体会突然发出哭声。
不是从口腔传出,而是从错位的喉管中、从腿骨深处、从撕开的腹腔底部发出。
那是属于婴儿的稚嫩嗓音,却带着尖锐的痛感,穿透了观测玻璃。
他在哭。
可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呼救”。
一个实验体在哭。
这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寻常到玻璃之外的研究人员都没有兴趣浪费一个眼神。
——实在没有被记录的必要。
无人会去理会那声声哀鸣。
玻璃另一侧的人无动于衷,
而那位“神明”更不在乎一个玩具的情绪。
祂正专注地“校准”一件被玩坏的玩具。
——这才是,真正值得被记录的东西。
终于,在某一刻,祂似乎厌倦了。
那团扭曲至极限、几近破碎的意识,被祂强行塞回那团血肉之中,仿佛某种象征性的“归还”。
残缺的四肢勉强归位,神经错乱连接,线团般混乱成结。
那是编号林凌零的第一次“复生”。
这个最为特殊的0号实验体,果然——
为实验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突破。
他为研究员们带来了梦寐以求的第一次
——神迹!
·
【林凌零号实验体 · 第一次死亡】
【Result:Alive(Status Unstable)】
【神迹编号:S-01 · 复生】。
---
通过外层的单向玻璃,他们记录着林凌零的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心跳。
轮值,倒班,24小时不间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除了日常最基本的需求,他们从不会做多余的事。
没有人教他说话,没有人教他如何走路。
语言、知识、情感——对一个实验体而言,并不在培养范畴之中。
他与实验室里的那些实验用的动、植物,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实验体林凌零存在的意义,仅仅是被观测而已。
“真理”并没有很快厌弃这个弱小的玩具。
拆解复原,成了祂每日必不可少的游戏。
乐此不疲。
他们每天看到的林凌零,模样都不尽相同。
有时是少了一个零件,但更多的时候,是被拼接成了不具人形的“怪物”。
玻璃的另一面,每天都会传来刺耳的哭声。
之后,慢慢的,哭声逐渐减弱了。
直到后来,他们在某天突然发觉——林凌零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彻底停止了哭泣。
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终于明白哭喊毫无意义,
抑或是,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哭”的本能。
哭声究竟是从哪一天起,开始消失的?
无人知晓。
也根本不值得在意。
林凌零是他们窥探“真理”的途径,是通往“真理”的门。
在门被彻底毁坏,再也无法使用前,没有人会关注它的本身——
即便上面有再繁复精美的花纹。
·
在林凌零号实验体六个月左右时,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无意义的行为。
他会抬起手,缓慢地抓取面前的空气,然后将那团空无送到嘴边。
咂动嘴唇、吸吮、吞咽,仿佛在进食。
——他在模仿。
但他模仿的,却并不是人类。
当时的他们全然无视了这一异常。
连最简短的记录都没有,将其草草归因为常规的婴儿口欲期探索行为。
正因如此,他们彻底忽略了:
每当“祭品”被投入空间时,那双清澈而纯净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以及那极轻微、几近不可察觉的嘴唇开合行为。
他仿佛在咀嚼,又像是在低语,
复诵着某种,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一种,只有他与“祂”才能够理解的语言。
·
林凌零号实验体一岁时,准确来说,是一岁又十三天。
一次“祭品”投放的意外,
让他们偶然在仪器上捕捉到了,除“真理”以外的,第二道能量波动。
那道波动起初极其微弱,甚至不可被视作一段完整的信号。
可就在其出现后的第0.27秒,“真理”罕见地停顿了。
然后从那团冰蓝色的核心,发出了更加剧烈的波动,
像是在回应,又好似共鸣,
两道波动渐渐重叠在一起,
持续时间不足0.4秒,便骤然中断。
而就在那个瞬间,投放的“祭品”开始剧烈抽搐。
他的面部表情极度扭曲,眼球几乎爆出眼眶,嘴里不断发出凄厉却毫无意义的咆哮。
好似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撕扯、碾压,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他开始狂叫,撕扯自己的头发,指甲在脸上挖出道道血痕......
好像全然丧失了理智。
但这段“疯狂”仅仅持续了不到3秒的时间,
他的瞳孔便迅速涣散,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
眼球上翻,骤然昏迷。
后来,他被诊断为脑死亡。
与“真理”接触过的祭品后期,都会被确诊脑死亡,但像这样“当场发作”,且带有剧烈“挣扎”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他们将其记录为【意外】
但当凌实验员和林实验员不经意的对视时,二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某种狂热与兴奋。
在屏蔽了其余信号,不存在任何干扰的实验室里,捕捉到的第二个波动,只会是编号林凌零。
这个最特殊的实验体,再一次带给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正在模仿神明!
并且成功让“真理”产生了回应!
·
【林凌零号实验体 · 第一次吞噬】
【Result:Alive(Status Unstable)】
【神迹编号:S-02 · 神明的语言】。
---
如果“神明”真的拥有语言,那便意味着祂是可以被理解、甚至可以被控制的存在。
这个结论令他们兴奋不已。
一个可交流的神明,就不再是高维不可控的威胁,而是可被驯服的力量。
于是,为了更高效地利用林凌零这一“媒介”,
他们决定教会他人类的语言与知识,以便他更好地“转译”来自神明的神谕。
出于便利与实用性的考量,他们打算教授其最基础的语言结构及逻辑概念。
一切的“教育”都服务于一个目的:
——让他成为他们与“祂”沟通的工具。
然而就在这场以实验为主导的“定向培育”中,研究员们意外地发现:
林凌零的语言能力与逻辑掌握,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
——他,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他承载了林与凌,两位核心实验员最优质的基因。
发掘到林凌零的天赋,他们渐渐不满足于教授其最基础的知识,改变了原有的打算。
科研往往是孤独而纯粹的,也最为惜才。
于是,他们教授的内容不再局限于语言结构,而是延展至数学、逻辑推演、基础符号学.....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核心区域运送书籍,以供参考与教学。
林凌零从不拒绝,也从不提问。
即便根据各项反馈显示,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数十种不同国家的语言。
但在视频教学时,他从不会开口,哪怕只是吐出一个极轻的音节。
他只是安静地,如同天底下最乖巧的学生,不断吸收着这些知识。
他们没有忘记原本的目的,偶尔会命令林凌零向“真理”传达一些信息。
林凌零完成得很好。
虽然仪器根本无法录下他说的“话”。
研究员们偶尔会试图从他那双纯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捕捉什么。
可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连一点“思考”的迹象都没有。
他只是盯着那团冰蓝色的核心,
张口,唇齿缓慢地开合,无声地诉说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只有靠机器,才能捕捉到的低频波动。
虽然有时短短一句话,他需要“说”很长的时间。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真正“说”了什么。
不过看样子,他至少,完成了他们交代的事。
可惜的是,与“神明”交流这件事,似乎比他们预想之中的,要困难太多。
原以为会有的回应,却迟迟没有到来。
即便如此,他们并没有放弃尝试,对于林凌零的教学也没有就此而停止。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对林凌零的学习速度有了一次又一次,新的认知。
那种惊人的吸收能力,根本不像是在学习,
更像是吞噬。
他正吞噬着一切被送到他眼前的知识。
或许,在这期间,
他也在无声无息地吞噬着别的什么东西。
·
尝试日复一日,教学没有终止。
在林凌零七岁时,除了他们最擅长的实验本身,他们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再教给他了。
一个实验体无论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实验体。
如果教会他“如何进行实验”,
会不会让他察觉出他们正在对他做的事?
其结果,又会不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毁灭?
没有人知道问题的答案。
也不会有人轻易去尝试。
可林凌零表现出来的模样实在乖巧。
无论林研究员和凌研究员命令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而是听之任之。
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会“报复”的样子。
——毕竟,他只是个实验体。
如同一件只会听从指令的机器。
没有情绪,也没有感情。
根本不知道“反抗”为何物。
更不会有人教他。
数十次的试探与测试,让他们早已打消的心思重新浮了上来。
——如果把林凌零培养成一位研究员,
他们是不是,可以更好地理解与控制“真理”?
他们坚信,只要让林凌零明白“真理”对于他们的意义,理解他们的追求与信仰。
他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自发地开启对“真理”的研究。
毕竟,他是林研究员和凌研究员的儿子。
那份对未知的好奇,对于真理的渴望,早已融入骨血,纳入了基因的一部分。
届时,作为距离“真理”最近的他,必然会有更多的发现。
到时候,不会反抗的他,只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一步步完成他们要求的指令,帮助他们不断地、更深地,接近“真理”。
反复推敲后,他们确定了这项计划的可行性,决定展开这一计划。
为了方便教学,他们放弃了原有的视频教学手段,将观测用的单向玻璃更换为双向的透明玻璃。
在观测与记录的同时,也能让林凌零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一步实验的操作。
一开始,林凌零的表现和以往视频教学时,并无区别。
沉默,理智,面无表情。
宛如天生的研究员,冷静地模仿并重复着学到的一个个实验。
可就在某一天。
他在完美地操作完一整个实验后,突然抬起了头,与玻璃后的凌研究员对视。
唇齿开合间,仪器再次捕捉到了第一次引起“真理”回应的,那个短促而低频的能量波动。
无人知晓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们现有的所有信息,只是林凌零先前的解释与翻译。
他说“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意思,就像人类餐前的仪式,只是预示着用餐开始。
不知是“那句话”让她感到惊惧,还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直视林凌零。
玻璃之后的凌研究员,一时间竟失去了所有言语,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只怔怔地看着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他生得极好看。
哪怕是裹在襁褓里皱巴巴的模样,也是粉雕玉琢,柔软可爱,像个奶白的团子。
他完美地结合了林研究员与凌研究员的基因,甚至像是中了“基因彩票”般,
即便还只是个孩子,也出落得过分出挑而精致。
尤其是那只眼睛。
那只眼尾略微下垂的桃花眼,
黑白分明,澄澈纯净。
即便没有任何情绪,看起来也是那般的深邃多情。
明明那么熟悉,明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可凌研究员却实在生不出一丝想要亲近的念头。
反而迅速往后退了一大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哪怕隔着一道足以隔绝一切伤害的玻璃,也不愿意再靠近半步。
她看着玻璃对面的林凌零,
看着那一只镶嵌在锁骨下方的眼睛。
心里,只有恐惧。
面对一个怪物,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她毕竟是个正常的人类,又不是什么没有情绪的实验体。
——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实验体而已。
凌研究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想命令他回去。
玻璃对面却突然传来一道低吟。
林凌零,从不对任何人说话。
以往所有的“对话”,都是以书面形式完成。
她从未听过他的声音。
可这一次,他却突然开口了。
那声音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更像是某种神秘而古老的呓语。
他说:
——“好饿。”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冰蓝色的“核心”剧烈震颤,产生了不可阻断的共鸣。
直到那一刻,才有人发觉,那个硕大的,仿若没有边界与尽头的“真理”似乎缩小了一圈。
原本只露出冰山一角的“真理”,此刻缓慢地、不可阻挡地,浮出了更多部分。
“真理”,发出了近乎失控般地能量。
仪器无法承载那段剧烈的波动,发出尖锐的爆鸣。
偌大的实验室里,所有的机器都在同一时刻齐齐瘫痪报废。
黑暗里,只剩下一片此起彼伏的警报铃声聒噪地响个不停。
——还有,那场无尽的混乱。
期待已久的那道回应终于降临,他们却无法做任何事情。
无法回话,
无法记录,
甚至连祈求神明撤回那道回应的能力都没有。
档案记录中,唯一幸存的文字,是一页残破纸张上,被三种字迹反复涂改、破损浸血的留言:
【【【那是神启!!!】】】
·
【林凌零号实验体 · 失控】
【Result:Alive(Status Anomalous)】
【神迹编号:S-03 · 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