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模拟的星空依旧在缓缓明灭。
沙发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并没有睡着。
唐宛如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还盖着那条柔软的羊绒毯。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像一尊精致而易碎的雕塑,与这浩瀚的星空和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听到电梯声,她回过头。
那双红肿的杏眼里,不再是之前的空洞与茫然,而是带着探寻,不安,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叶远走到她面前,在沙发边坐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睡,只是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唐宛如默默接过,小口地喝着,掌心能感受到他留在瓶身上的余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还是唐宛如先开了口。
“他……都说了?”
“说了。”叶远回答得言简意赅。
“‘钥匙’……到底是什么?”她问出这句话时,抓着水瓶的手指收紧了。
叶远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将心中那因“祭品”二字而掀起的滔天杀意,不动声色地抚平。
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一个叫‘影’的疯子组织,妄想打开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而你特殊的血脉,恰好是他们需要的开门工具。”
他刻意模糊了“生命和灵魂”这个最残忍的概念。
唐宛如的脸色,还是白了几分。
开门工具。
这个词,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那……‘收割’呢?”
“开门需要一个启动装置。”叶远淡淡道,“那东西,下周会出现在澳门的一场拍卖会上。”
他看着她陡然绷紧的侧脸,话锋一转。
“正好,最近有点闷,出去走走也不错。”
唐宛如愣住,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出去走走?
叶远完全无视她的错愕,自顾自地继续说:“听说那场拍卖会的压轴藏品,是一颗叫‘所罗门之星’的蓝钻,号称是世界上最大的,比海洋之心还璀璨。”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双总是淡漠的黑眸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真的审视。
“配你,应该不错。”
轰!
唐宛如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一场关乎她生死、足以颠覆世界的惊天阴谋,在这个男人嘴里,竟然……竟然变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顺便给她买钻石的旅行?
这种极致的荒谬感,和极致的安全感,矛盾地交织在一起,狠狠冲击着她那颗刚刚经历过毁灭与重建的心。
她忽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他可以是碾碎唐家时,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也可以是审讯室里,让疯子崩溃的冷酷君王。
更可以是此刻,轻描淡写的,要将世界上最璀璨的钻石摘下来送给她的……
这是什么?
霸道总裁?
不,这个词太肤浅了,根本不足以形容他。
他就是他。
一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揣测的存在。
她看着他,那双曾经死寂的眼眸里,第一次,不再是仇恨,不再是茫然,而是亮起了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名为“好奇”的光。
那光芒很微弱,却像黑夜中的第一颗星,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她放下水瓶,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了那个从巴黎开始,就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叶远,”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你……到底是谁?”
当唐宛如问出这句话时,整个顶层平层的模拟星光,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她看着他,那双刚刚哭过的杏眼,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脆弱,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执着。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以一个独立的、好奇的个体,去探寻他的本质。
而不是将他当成一个复仇的工具,或是一个临时的依靠。
叶远看着她,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一个人的距离,用温热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她依旧冰凉的脸颊。
然后,他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唐宛如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瞳孔里,那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身上那股清洌的雪松气息,蛮横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唐宛如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以为他要吻她。
然而,叶远只是在她耳边,用一种平静到近乎陈述的语气,轻轻落下三个字。
“你丈夫。”
这三个字,比之前任何一句霸道的宣言,都更具冲击力。
它像一道温热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唐宛如所有的心理防线。
丈夫……
这个本该是契约和形式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所有权的意味。
他没有回答“他是谁”。
他只定义了“他是她的谁”。
唐宛如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转为绯红,那股热意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想后退,脊背却撞上沙发柔软的靠垫,退无可退。整个人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只能僵硬地看着他,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烫穿她耳膜的亲密举动,从未发生过。
叶远看着她脸上那抹来不及褪去的绯红,和那双不知该往何处安放的杏眼,万年冰封的黑眸深处,化开了一星半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度。
偶尔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只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
“那件黑色的dior,完成了它的使命。”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情绪,“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再为任何人奔丧。”
唐宛如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浸透了仇恨与决绝的黑色长裙。
“我……”她想说自己没有别的衣服,唐家的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
叶远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清脆利落。
下一秒,整座“天穹之刃”大厦顶部的停机坪上,传来一阵阵由远及近、沉闷如雷的轰鸣!
那不是一架直升机的声音。
而是一个编队!
唐宛如被这动静惊得站起身,快步走到落地窗边,视野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