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苍狗,白驹过隙。我心中仍然像埋着雷一样,忐忑不安。
自从陛下坠马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现下越发不好了。
今日宋丞相竟然在内阁代理朝政!这般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看来要变天了。
我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太学讲学,这一日,户部尚书带着人闯进太学,说我乃前朝余孽,勾结白莲教意图谋反,将我押进了大理寺!
我奋起反抗,毫无用处!
大理寺大牢的石壁仍旧如往常一般潮湿,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声。
我自嘲地摇摇头,没想到又进了这个地方,这一次还会如此幸运吗?
牢房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老鼠又在夜深人静时出动了。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不由地失笑:这牢里能有什么?为何会到此处觅食。
想着便端起地上放置的馊饭,往角落里一放。
我这儿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馊饭,老鼠大哥讲究点吧!
“吱呀……”牢房门打开,难得有一丝阳光投进来,我伸起手臂挡住眼睛。
这阳光竟有些刺眼,我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光影中浮现出邱予初的脸。
我不可置信,揉眼再次确认,确实是她没错!
她问了我许多问题,事关证人、证物。末了,她让我等她,定然帮我洗刷冤屈。
其实,邱予初来探望我,我很欢喜,即使不能出去也无所谓了。
我昂起头,贪婪地望着天窗透进来的光亮。
不知是不是邱予初吩咐了些什么,这些日子的饭菜好多了,不再是馊饭馊菜,甚至还有牛肉和酒。
这一日,牢中似乎太过安静了,平常守卫森严,今日却不见一人。
我直觉可能出了什么事,旁敲侧击问出,是宫里出事了!
宫里?莫非是陛下?我内心一紧,若是如此,邱予初他们该当如何?
穿过石牢的风瑟瑟,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吱呀……”刺耳的声音是我的牢房门传来的。
我抬眼一看,一个个头中等,身形偏瘦,通体黑衣的人立在门前,甚至连眼睛都看不真切。
我内心一凛,警惕地盯着他。
黑衣人狂笑不语,粗犷的笑声格外刺耳。
此人感觉有点奇怪……我眉心紧拧。
半晌后。
“你的死期到了!”黑衣人见我沉默不语,十分不悦。
我再次快速浏览一遍黑衣人的上下,脑子里搜索见过的人。
浑身上下通黑,声音喑哑难辨说明不想暴露身份,莫非是见过的人?
脑子里飞速扫了一遍,并未与记忆中的人对上号。
我神情淡然,开口试探:“我的死期?你能决定?”
黑衣人定力不行,好像有些生气,上前两步对我一挥手。
我鼻子闻到一股异香,突然手脚乏力,退后两步跌倒在地上。
好阴毒的手段,我咬牙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
“哈哈,愚蠢至极,死到临头还嘴硬。”黑衣人晦涩难听的声音混合着一丝邪笑,在安静的夜里更诡异。
我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这一举动似乎更加惹恼黑衣人:“你可知十公主为何拜入你门下?”
我心头一震,黑衣人是冲着邱予初来的!他有什么目的?我脑中快速思索对策,不能让他抓住把柄才是。
见我不语,黑衣人自顾自说起来:“十公主是为了给五皇子造势,才拜入你门下!”
我眉头紧皱,这种话我会信?
黑衣人见我并无反应,继续说:“如今,你是前朝余孽的身份被翻出来,十公主不想让你挡了五皇子的荣登大宝的道,所以派我来了结你!”
我内心一震,邱景湛?前朝遗孤,这不可能!邱予初不会如此。
此人应该是邱景湛的人。
黑衣人见我面色迟疑,更加恼怒:“不信?那为何你现在还在牢中?”
我还是不信,邱予初和邱景湛并未走得很近,她心怀天下,怎会如此狭隘!
我轻哼一声:“你是五皇子的人!你现在来了结我对十公主有什么好处?定然是怕我前朝遗孤的身份妨碍他争夺皇位吧!”
黑衣人身形微动,这细小动作被我尽收眼底,心下更加笃定他的目的。
黑衣人见我不上钩,恼羞成怒,过来掐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看来十公主还是错看了你!”
说完强行掰开我的嘴,喂我吃了一颗药。我奋起反抗,才发现四肢无力。
“半个时辰后,你会吐血而亡!你如此看重十公主,就在她的功劳簿上添一笔吧!”黑衣人说完奸笑出去了。
腹中渐渐有了反应,像火烧一般疼痛,火烧火燎,难受异常。
“啊……”我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腹中巨痛一波接一波,我喉间哽住,囫囵两下,呕出一口血。
眼前一片漆黑,意识逐渐模糊……
“先生!”我恍惚中好像听到邱予初的声音,用尽全力睁眼。
她面色焦急,上前将我抱在怀中,大声呼喊:“先生,你坚持住!”
旁边的太医号着脉面色逐渐凝重,最终跪在地上对邱予初说道:“十公主,老臣无力回天,毒药剂量极大,解不了了。”
邱予初双眸圆瞪:“不可能,不可能,先生怎么会中毒呢?”
我仿佛有所感应,双眼无焦,抬起手在空中抓了几下。
下一瞬她抓住我的手,哭喊道:“先生,我来了。”
我有些激动,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知道,不会是你!”
“先生,你坚持住。”邱予初从袖带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胡乱地倒出一些药丸,颤抖着喂进我的嘴巴。
邱予初惊慌失措,双手也不听使唤:“先生,快吃啊!”
我缓缓摇头:“不必了,呕……”我口中忍不住,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邱予初右去接,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不,先生,你坚持住。”
“呕……”鲜红的血从我嘴里源源不断地吐出来,我深知大限将至。
我使出全力摸到邱予初的手,嘴里混着鲜血缓缓开口,“我……我很欢喜收你为徒。”
“我知道!先生你坚持住!”邱予初涌出更多泪水,簌簌落在我的脸上。
“我再……也不是……前朝余孽了!”我将心中郁结一口气说出来,畅快无比。
我稍稍仰头,试图抑制口中鲜血的喷涌之势:“我真的……我很欢喜……”
我清晰地听到自己喉间一响,手再无力气,蓦地滑落,口中的鲜血还在涌出。
“先生!先生!”邱予初双手抱紧我悲恸哭诉大哭:“先生!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