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推给他。
叶栖风将信将疑地打开一看，面色更加凝重:“这是否属实？”
“自然属实，昨晚去大理寺见了常先生，问了此事原由。”
叶栖风眉心紧拧，双手抱臂盯着我:“你来不会只是给我常先生的消息吧？”
我勾唇一笑，轻啄美酒，并未开口。
“说吧！”叶栖风垂下眼眸，看不清表情。
我内心一动，生生忍住激动，还是没有开口。
果然，叶栖风眉心轻拧，有些忐忑。
我看时机成熟，只是说道:“常先生算是我的恩师，我自是想他安然无恙。我从大理寺处已经探查到消息……”
叶栖风闻言，眉眼舒展开来，怔怔望着我，许是也没想到我如此说吧。
我看时机成熟，继续说道:“目前大哥和宋丞相的势力遍布朝堂，我只能探查到常先生目前没有大碍，若是营救怕是还要从长计议。”
叶栖风面色稍霁，不似刚才冰冷，不过好像还是在思忖我的话是真是假。
我再接再厉:“叶少侠放心，我有消息定会通知与你。”
说着便往外走。
“等等！”叶栖风站起身来问道，“我能做什么？”
我背向他，会心一笑，就等他这句话了。缓缓转过身，神色悲伤:“只是目前大哥势力太强，怕是要得叶少侠相助才行。”
叶栖风双手抱拳:“多谢！五皇子！”
我眸光微闪，他竟然知晓我的身份！垂眸掩饰诧异，转瞬恢复常态。
“叶少侠，怎知我会上门拜访？”佯装镇定，试探问道。
“五皇子名声在外，谁人不知呢！”
我紧紧盯着叶栖风的任何表情，试图找出些破绽，只是看到他似笑非笑地回望我。
“罢了！叶少侠行走江湖，自然神通广大！”我看问不出任何线索，便不再纠结。
“叶少侠先在此处安歇，若有行动我自会告知你。”我不再赘言，转身走了。
父皇病情每况愈下，竟然到了群医束手无策的地步。
“五皇子，这么晚了！您还是歇息吧！”小路子端来参汤，“您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啊！陛下那边若是传召，您得有精力去啊！”
确实如此！这些天的布局谋划，我深感心力交瘁，山雨欲来风满楼！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邱予初那边有江慕之、崔羡的势力，叶栖风这边或多或少有白莲教的势力，只要安排妥当，应该没有问题吧！
“哦，对了，五皇子，这是沁雪姑娘给您的信！”小路子好似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过来。
我挑眉一笑，沁雪那丫头？莫非是邱予初有什么动作？
我打开一看，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明日得好好谋划一番了。
看罢信，我继续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下，半晌，墨迹干后，装进信封。
“把这封信送到万鹤楼。”
小路子接过我给的信出去了。
成败在此一举！
暮云收尽，星河垂野，一轮冰轮碾破青冥，浮于檐角之上。
竹影婆娑，摇碎满地琼瑶，风过处，簌簌似玉佩相击，惊起宿鸟数声，掠破幽寂。
我独坐小楼，纱帘半卷，月光斜入，漫过案头书卷。
砚池凝露，墨香微冷，忽忆古人“掬水月在手”之句，遂凭栏伸手，月光盈握，却化作掌心清露，凉意透骨。
远处山寺钟鸣，悠悠入耳，惊起栖鸦几点，掠过月华，渐飞渐远。
翌日，正明殿内，站满文武百官，我先发制人，给常遇青辩解，引得更加激烈的声讨，连邱予初也焦头烂额，我稍稍放下心来。
经过激战，我终于坐上了期盼已久的宝座，我站在山巅，俯瞰众生，如蝼蚁般！从今以后，唯我独尊！
我以雷霆手段斩杀叛党、白莲教余孽，满朝文武皆是噤若寒蝉，我相当满意，趁机铲除异己，将邱予初推向风口浪尖。
中间又发生了好多事，邱予初不愧是人中龙凤，竟然帮我平定了黔州之乱，她声名渐远，我不能容忍她的声望超过我，于是我做了一系列事，她竟然自焚了！
我大骇的同时，心中感情复杂无比，有惋惜、解脱、还有莫名的思念……
“陛下！”小路子端着参汤进来。
我半倚靠在床柱上，头痛异常。
“陛下！您好些了吗？”小路子走到床边给我换下已经透凉的帕子。
“稀里哗啦……”水声渐起，略烫的帕子又放置在我额头之上。
“陛下，这帕子有些烫，但是很管用！”小路子解释。
我轻哼回应，闭目养神。脑子里全是关于邱予初的场景，当年救我，在吴拓寺刺我，拿着遗诏宣布我继承大统，最后是一片火海。
小路子察觉到我的异常，关切问道:“陛下，如何了？可是头痛又加剧了？”
我没有回应，脑子确实比之前更痛了。
不知不觉，勤政殿外传来一阵喧闹，我眉心紧蹙:“外面怎么回事？”
“陛下……”小路子略略迟疑，还是回道，“回禀陛下，是一些大臣求见。”
我内心更烦闷:“没看到朕病着吗？”说出的话吓得小路子一抖。
“是！奴才这就打发他们走。”
“等等！他们想说什么？”我睁开双眼。
小路子面色为难，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有事就说！”我不耐烦。
“陛下，就是外面的一些传闻罢了。他们危言耸听，您还是安心养病吧！”
我太阳穴突突，头痛剧烈。
外面的传闻我怎会不知。有说我不顾廉耻，乱伦强迫妹妹，邱予初闭门不见，我都要上门逼迫于她，导致她自焚也不愿妥协。
不愧是邱予初啊！这一招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真是绝妙。
传话说到崔府谈论叶栖风的事，如若不去就把我和白莲教密谋的事公之于众。
我前去崔府，却被她锁在门外，生生看着她放火自尽，城中百姓看着我就会顺理成章地认为是我逼死了她。
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崔羡要拿半副身家与我做交易。我有时候都诧异为何她魅力如此大，江慕之为了邱予初甘愿镇守边疆，崔羡为了保全她的名声甘愿拿出济世堂的大半身价。
要知道济世堂遍布全境，一年收益就是几千万两银子，当真是富可敌国。
崔羡的身家就是我想要的！没办法，臣子太富，社稷不稳，朝纲必乱。
可惜！只差那么一点！明明就快要成功了，被邱予初给破坏了。
这还不算完，最近几日，元安上下又开始流传我当年刚愎自用，盲目追寇导致崔将军四口身陨的事，一时间群情激奋，民声载道。
更焦虑的是柔然旧部隐隐又有起兵之势，边关告急。
桩桩件件真是直戳人心，让我焦头烂额。
邱予初啊！邱予初，真是好手段，她完美脱身，我陷入不义境地。
“陛下？”小路子见我半晌没有反应，试探喊道。
“先让他们回去！我自有裁断！再胡乱妄议者，流放边疆！永不叙用！”
“是！”小路子身体一凛，忙不迭地跑退了出去。
我冷哼一声，我可不会像父皇那般能容人！
过了几日，我头痛缓解了些些许，颁布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祖宗洪业，统御万方，常思民为邦本，本固则邦宁。今岁时和顺，府库稍丰，宜推恩泽于兆民，以彰朝廷爱民之诚。
其一，轻赋缓刑：诸州郡田租，自今岁起减半征收，灾伤之处许据实奏免；民间逋欠旧赋，一概免除，不得追扰。刑狱务须宽简，非十恶大罪者，悉从轻议。
其二，劝课农桑：凡开垦荒田者，五年内免纳赋税；栽桑植棉满十亩者，赐“勤农牌”旌表；兴修水利有功者，地方官具名上奏，朕当亲赐爵赏。
其三，惠养黎元：鳏寡孤独及笃疾者，着有司每岁给米一石、布一匹；生育三子之家，蠲其父徭役三年，赐钱百贯以助养育。
尔有司当体朕心，实心任事，若有贪墨舞弊、阻挠德政者，必置之重典。布告天下，咸使知悉。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不平之声少了许多，我勾起唇角，对于百姓来说，只要有利可图，再大的怨气也能平息。
至于这些个大臣，就更容易了，擢其一升职，内部自乱。
然后我让各地言官书写我的悔恨，自愿给崔氏一族优待，以告慰崔将军之灵。
前些日子还乱成一锅粥的局面，渐渐稳定住。
我倨傲一笑，古往今来，帝王之术罢了，也许这皇位就该我来做！
日子倒也平淡地过着，只是我的心中仍有一事不平。
“陛下！”小路子慌忙进来，被我一记眼神噤声。
“陛下恕罪，只是事态紧急，奴才顾不得了。”小路子激动一异常。
“何事？”我合上奏折，好以整暇地盯着他。
“陛下，岭南官员朱文显发现长公主的踪迹了！”
“什么！”我蓦地起身，桌上的茶碗险些被我掀翻在地。
“陛下，据探子回报，在岭南一带发现长公主踪迹，您看……？”
还未等他说完，我一阵风似的出去:“备马，立即前往岭南！”
走了两步，神思稍稍恢复了些许:“带上禁军尖锐部队跟我走！”
“是！”
一路上，我快马加鞭，引得身后灰尘飞溅。
听完探子的密报，我不自觉地勾唇一笑。打山匪，做彩瓷，杀恶绅，这倒是符合她一贯嫉恶如仇的个性。
只是她太有主见，不好掌控，若是好好待在我身边为我所用，该多好！
茂名郊外一处老窑，烟囱滚滚冒烟，周围倒是热闹非凡。
我叫人去叩门，半晌没有回应。
“十妹？出来一叙！”我的声音响起。
邱予初推开房门，站到院中，与我相对而立。
“五哥！好久不见！”邱予初淡然自若。
我闻言略略皱眉，邱予初没有叫我陛下。
“所有人退后五十米！”我一声令下，所有官兵退到旁边的树林中待命。
“十妹好手段，竟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我心中龃龉，嘲讽道。
“呵呵……五哥才是好手段，先捧杀再刻意亲近，让天下臣民唾骂我们，然后逼我不得不走这条路！”邱予初转头似乎在诉说一件家常事。
我神色一凛，轻笑一声:“十妹也是好手段，利用叶栖风将我引入崔府，然后紧闭府门，玩火自焚，以死明志，让天下臣民觉得是我逼死你。”
我语气渐冷，继续开口:“然后趁机散播我当年失误害了崔家四口之事和绞杀逆党的残忍手段，一时间元安全境对我口诛笔伐。”
邱予初挑眉一笑，反而质问:“这难道不是真的吗？”
我面色狰狞，目露凶光，死死盯着邱予初，眸中尽是滔天怒火。
“怎么？现在记不得来时的路了？”邱予初唇角一勾，语气更加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