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将紫檀念珠攥在掌心,月白襦裙上的言纹突然亮了亮:“王爷,若是这凌天真要拦路……”
“拦路?” 瑞王拿起雪灵芝,菌盖的霜花在他掌心化作一缕寒气,“本王的路,可不是谁想拦就能拦的。” 他看向苏辞,笑意里多了几分深意,“苏说客,你不是最擅长‘说话’吗?或许…… 有机会该你去会会这位凌医师。”
苏辞低头,紫檀念珠的 “静” 字珠映着她眼底的光:“属下遵命。”
地宫穹顶的夜明珠忽明忽暗,映得瑞王指尖的龟甲纹路愈发幽深。他把玩着那朵雪灵芝,忽然抬眼看向苏辞:“三大商会的事,办得如何了?”
苏辞捻着紫檀念珠的手指顿了顿,月白襦裙上的言纹暗了暗。她垂眸道:“飞云、幻晶两家已妥。飞云宇贪权爱财,属下许了他三年的丝绸专卖权,又替他除了南边抢生意的几家商队,他已答应每月送来三成粮草布匹。” 她的声音依旧温婉,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洛澈更好办,送了七个会跳舞的美人,如今怕是还在温柔乡里没醒,幻晶商会的灵矿奇石已备了五十车,只等王爷发话。”
“倒是万药商会……” 她捻动念珠的力道重了些,每颗 “静” 字珠都被捏得泛白,“少主顾小妖是个姑娘,棘手得很。”
瑞王挑眉:“苏说客也有觉得棘手的人?”
“不是棘手,是……” 苏辞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直言,“容貌奇丑,说话颠三倒四,逻辑全无。属下带了十箱金砖,又许了她丹方秘籍,她竟拿金砖砸属下的脸,说‘金子硌脚’。” 她想起那姑娘的模样,眉头微蹙,“一身药味混着汗臭,见了就让人不适,更别提谈事了。”
玄觞突然上前一步,暗金色左瞳里的光锐利如刀:“万药商会不能放。” 他枯瘦的手指点向星图壁画上的药谷标记,“飞云掌衣食,幻晶掌灵兵,可万药商会垄断了通云国七成药材,还握着通云国半数医师资源。” 他看向瑞王,声音压得极低,“太后身边有三位七品医师,还有一位八品圣手!一旦开战,我军伤员若得不到及时医治,撑不过三个月!”
瑞王指尖的雪灵芝突然沁出一丝寒气,霜花在他掌心凝结成冰。他盯着玄觞,又扫过奎玄子 —— 老者正转动璇玑玉,右眼的星芒在 “药星” 方位闪烁不定,显然也认同玄觞的话。
“商会不比宗门,不能强来。” 瑞王缓缓道,指节在龟甲扶手上叩出轻响,“苏辞,你再去一趟。”
苏辞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王爷……”
“本王前些日子拍下了六个外域男奴,个个容貌俊朗,懂音律,会侍疾。” 瑞王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带去,调教好了再送她面前 —— 既然金砖丹方无用,或许美男计管用。” 他看向奎玄子,“奎老,从库里先提十万两黄金给苏说客,之后她要多少,给多少。”
奎玄子的璇玑玉转了半圈,一道星力光束射向地宫侧门的暗格,那里藏着瑞王的宝库,里面遍地是金银珠宝。
苏辞低头应道:“属下遵命。”
瑞王重新坐回王座,望着地宫入口,雪灵芝的寒气从指尖蔓延开:“顾小妖…… 希望你别让本王失望。”
夜明珠的光渐渐平稳,星图壁画上的药谷标记在暗光中若隐若现,像一颗悬在瑞王大业上的药引 —— 成,则药到病除;败,则恐成剧毒。而苏辞带着美男与黄金踏上的路,注定不会比玄觞在冰原的寒途好走半分。
此时黑风寨的篝火还剩最后一点火星,狼牙寨墙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凌天站在寨门口,指尖凝起的银红色火焰正缓缓沉入黑堇萍的眉心 —— 那是勘月天火,此刻化作细细的火丝,正一点点缠绕住她体内乱窜的邪功黑气。
“忍着点。” 凌天的声音放得很轻,发丝垂在额前,遮住眼底的专注。火丝每收紧一分,黑堇萍的脸色就白一分,冷汗顺着她鬓角的朱砂痣滑落,滴在胸口的珠串上,叮当作响。
黑煞抓着玄铁刀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妻子疼得发抖,却没敢上前打扰,只是粗声粗气地对凌天说:“凌兄弟,要是实在难办…… 就算了,大不了我守着她一辈子。”
黑堇萍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话:“别、别胡说……” 她能感觉到那邪功黑气像被火钳夹住的毒蛇,在丹田深处疯狂扭动,却始终冲不破天火织成的网,“这样…… 很好。”
半盏茶后,凌天收回手,银红色的火丝骤然缩回他指尖,化作一点火星消失。黑堇萍喘着气,抬手抚上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原本翻涌的邪气竟真的沉了下去。
“只能压三年。” 凌天将一枚暖魂草编的香囊递给她,“三年内必须找到兼容的功法,否则邪气反噬,会比现在更凶。” 他看向黑煞,茶蘼玉簪的流苏轻轻晃动,“记住,别碰咒梦璃给的任何东西,她给的邪功、丹药,哪怕是一片碎布。”
黑煞把玄铁刀往地上一杵,震起一片冰碴:“我记着!谁敢带那女人的东西进寨,我劈了他!”
黑堇萍指尖捏着香囊,忽然笑了,眉梢的朱砂痣在晨雾里亮起来:“你们要走?”
“去通云城。” 凌天转身看向马车,逸尘正抱着卯澈往车上搬灵果篮,小鹿妖的佛光在雾里像团暖球,“找寒璃照聊聊瑞王的事。”
阿木尔已经跳上马车,玄铁刀往车板上一扔,瓮声瓮气地喊:“走了走了!再不走赶不上通云城的早市了!”
逸尘探出头,鹿茸上还沾着黑风寨的草屑:“堇萍姐姐,我们还会回来的”
“等你们回来喝我和黑煞的孩子的满月酒。” 黑堇萍笑着挥手,珠串在晨雾里晃出细碎的光。
马车轱辘碾过寨门口的碎石路,凌天回头望时,黑煞正笨拙地替黑堇萍拢了拢披风,两人站在狼牙寨墙下的身影被晨雾拉得很长,像幅浸在暖意里的画。
卯澈蜷在逸尘怀里,小爪子扒着车帘缝往外看,红宝石眼睛里满是不舍:“黑煞大哥烤的灵雀最好吃了……”
马车渐渐驶离山谷,晨雾散去,通云城的方向已能看见隐约的城郭轮廓。没人知道,寨墙的阴影里,一道灰黑色的身影正悄然隐没 —— 墨弦的青铜戒指反射着微光,将凌天离去的方向刻进了密信里。
而凌天指尖摩挲着茶蘼玉簪,忽然想起黑堇萍最后那句 “小心苏辞”。瑞王座下的说客,擅长以言惑人,想来往后的较量,怕是比冰原的厮杀,更难应付。
车轮碾过官道的石子,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旅程,敲着无声的鼓点。
通云城的晨雾刚散,青石板路被露水洗得发亮,两侧的酒旗在风里招展,把 “张记胡饼”“李府酱肉” 的字样晃得明明灭灭。最热闹的要数城西巷口,陈婆婆的包子铺正冒着白茫茫的热气,混着灵枣的甜香、羊肉的醇厚,飘得半条街都是。
“寒府在东街,我去去就回。” 凌天把一小袋碎银塞给阿木尔,茶蘼玉簪垂在额前,映着巷口的晨光,“看好这两个小家伙,别让他们吃撑了。”
逸尘一听 “陈婆婆” 三个字,耳朵尖 “唰” 地竖了起来,佛光在头顶晃出细碎的金芒:“是陈婆婆的铺子!还有支离哥哥揉的面!” 他拽着卯澈的爪子就往巷子里冲,鹿茸上还沾着赶路时的草屑,“他们家的灵枣包最甜了,枣泥是用灵枣熬的,咬一口能拉出金丝!游豆包的豆沙里还掺了桂花,紫馨包的糖馅会流心呢!”
卯澈被他拽得踉跄,小爪子赶紧捂住嘴,却还是有银丝从嘴角溜出来,红宝石眼睛瞪得溜圆:“流、流心?像黑风寨的蜜酒一样甜吗?”
“比蜜酒甜十倍!” 逸尘回头朝她眨眼睛,鼻尖沾着点不知何时蹭到的面粉。
阿木尔把玄铁刀往背后一甩,粗声粗气地笑起来:“放心!保管让这俩小崽子吃够!” 他一巴掌拍在玄铁刀上,震得刀穗乱晃,喉结滚了滚,唾沫差点咽进气管,“尤其是他们家的羊肉包,皮薄得像纸,咬开能滋出半碗油,里头的羊肉馅掺了灵葱,香得能把魂勾走……”
“行了行了。” 凌天扶着额头叹气,带着点哭笑不得,“记得给我留两个芹菜猪肉馅的,多放醋。” 他最不喜甜口,唯独爱这口清爽的咸香。
“知道知道!” 阿木尔已经拉着两个小妖往包子铺跑,玄铁刀在石板路上拖出 “哗啦” 的响,“你慢慢晃!等你到了,我们保准给你留着 —— 要是凉了,就让陈婆婆再蒸一笼!”
逸尘的声音从热气里飘出来:“凌天哥哥快点呀!支离哥哥的包子刚出笼呢!”
卯澈的小奶音跟着喊:“卯澈帮你留最大的!”
凌天望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包子铺的白雾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晨风吹过巷口,卷来灵枣与羊肉的香气,混着远处酒楼的喧嚣,倒让这通云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理了理素白长袍,转身朝东街走去 —— 寒府的方向,檐角的铜铃正在风里轻响,像在提醒他,片刻的闲适过后,该面对正事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芹菜猪肉馅的包子,怕是等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