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谨来了。
他也睡不着。
不仅难以入眠,脑海里还都是白天,谢玖那小心翼翼,高兴却又不敢太过表露的样子。
他不那够明确的态度,到底是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女子感到不安了。
赵行谨意识到了这一点,再也躺不住,起身便就来了景明宫。
春容值夜,说谢玖已经睡了,赵行谨便就没敢弄出什么大动静,兀自从杨止安手里接过一个火折子,点燃,便就悄悄进了内室。
却不想撩开了帐帘,却见榻上人儿还醒着。
“皇上?”
谢玖面上闪过惊讶。
赵行谨也是愣了愣,旋即转身点燃了床边的蜡烛,这才坐下。
“朕吵醒你了?”
“没有,臣妾睡不着。”谢玖无奈的笑了笑,“许是太欢喜了,躺了许久竟也没有困意。”
赵行谨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如今根本还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可此时在赵行谨眼里,却觉得格外不同。
“朕也睡不着,念着你。”
他顿了顿,目光情不自禁的柔和下来,“和孩子。”
这话让谢玖很意外。
她不知道这分开的大半天里,赵行谨经历了什么,此刻深夜而来,竟然像是变了个人。
白天若说赵行谨的身上还有明显的纠结和复杂,但此刻,他真的就像是个期待孩子的父亲了。
显然,这样的变化让谢玖高兴。
唇角微微的勾起了些许弧度。
忍不住,探身过去,跪立在他旁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臣妾也很念着皇上。”
四目相对,女子眸中似有一汪泉,映照着暖暖的烛光,温柔的不像话。
赵行谨的心,似火苗般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揽住了谢玖的腰身,将她拉近,拥在了怀中。
这一刻,不知怎的,两人都莫名的心绪宁静下来,今晚那股萦绕不散的烦躁,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谢玖不得不承认,再是独立坚强的人,偶尔也需要停下来,歇一歇。
需要在某件事上获得一个能暂时信任依靠的肩膀,帮助她,度过这脆弱的怀胎十月。
此时的赵行谨,显然已经完全接纳了她有孕这件事,并从心里开始期待这个孩子了,对谢玖而言,这是好事。
不枉她白天那般示弱,精心的营造出了一个,脆弱忐忑,害怕又期待的形象。
显然,奏效了。
次日一早。
昨晚皇上深夜前往景明宫,并留宿的事情,就在宫里各处传开了。
瑾嫔的恩宠,压过了后宫的任何一处。
太后用早膳的手顿了顿,便就放下了碗筷。
“姑母,怎么了?早膳不合胃口吗?”蒋才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太后的变化。
“吃不下了。”太后面色淡淡,“瑾嫔有孕,往后就不便侍奉了,皇上身边你要多用心。”
蒋才人敛眸,低声应是。
于是陪太后用完早膳,回了住处后,蒋才人就命人做了一碟点心,去了一趟承明殿。
赵行谨自然明白她的来意。
留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就赏赐了好些东西。
次日,蒋才人就被传召至承明殿侍寝了。
并且赵行谨给她晋了位,正五品美人。
这是安慰太后的意思,蒋美人心里清楚,又高兴,又难过。
谁不想皇上是真心的宠爱自己呢?
可比起真心二字来,恩宠还是更重要。
只要有,哪怕是源自其他因素,也总比没有好。
蒋美人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貌,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天长日久,她不信就走不进皇上的心里头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直到年底,后宫里头就属郭才人和蒋美人两个侍寝最多了。
其他人都是差不多,能见上一两回赵行谨,就算不错。
但要论起来,还是谢玖这里最热闹,赵行谨几乎每天都来,哪怕只坐着喝杯茶,忙起来的时候,最多也就隔两日不见。
如此频率,宫里人瞧着,是半点儿不敢怠慢了景明宫。
有孕又得宠,风光不过如此。
庄妃素来是不喜谢玖的,而今却也是只敢背后发发牢骚,明面儿上,也是躲着让着。
更不要提其他人。
虽然谢玖不想这么说,可如今,她的确算得上后宫里的霸王。
“娘娘,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皇上还不曾说要放皇后娘娘出来,您说今年除夕,会不会皇后就缺席了?”
晴芳将贡桔剥好,分成一瓣一瓣的,递到谢玖手边。
“未必。”谢玖拿起小银叉子享用,美眸眯了眯,“不过若是她又折腾出什么事儿来,那就不好说了。”
正说着,春容快步从外头进来。
怕身上从外头带进来的的寒气扑着了谢玖,便只在火炉子边上站定。
“娘娘,事情都办妥了。”
“好。”谢玖坐起身子,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来,“安国公府上下,从皇后被禁足开始,就一直心急如焚,而今眼看着就是除夕了,皇后还不曾被放出来,怕是更要急坏了,本宫得帮帮他们才是。”
晴芳不解,“奴婢怎么听不懂呢,娘娘让春容做了点儿什么?”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谢玖笑了笑,“不过我也只是略加引导,他们会不会做,那是他们的事儿。”
闻言,晴芳便就没再多问。
而正如谢局所言,很快,她便知道谢玖安排了什么。
次日朝堂上,忽而很多安国公一党的人站出来,替皇后鸣不平,怀疑皇后‘病’了这么久,另有原因。
更有头铁的,直接指责赵行谨太过偏爱谢玖,有宠妾灭妻之嫌,中宫不宁会使后宫不宁云云。
为何他们又敢跳出来了?
因为谢玖让春容出去散播,如果皇后真的在猎场犯下大错,被皇上抓住了实证,怎么会至今也仅仅是禁足而已呢,而且对外说的还是养病,这可还很是顾着皇后的体面呢。
或许,皇上只是猜测瑾嫔遇刺和皇后有关,其实并无证据?
那可就有翻案的由头了啊。
所以这不,心急如焚的周家人,稍一点拨,就动了手。
自不必问了,赵行谨早朝上就发了脾气。
但碍于还是想给皇后留几分颜面,所以并未将话说明。
而接下来,短短一日的功夫,外界居然开始冒出声音,怀疑谢玖腹中的孩子,血脉有问题。
为何呢?
谢玖有孕的时日和遇刺的时间几乎对得上啊,再一个,谢玖是深夜遇刺,那人又是谢玖的前夫,还是奔着报复来的。
谁知道谢玖那受伤,是真的为婢女挡刀,还是被侵犯后,反抗所致呢。
原本赵行谨还没有发飙,可当这样的无稽之谈传入了他的耳朵里时,他就彻底怒了。
偏偏,安国公府的操作还没停。
他们递了牌子入宫,接昭庆和灵颐两位公主出宫去府上玩耍,两个孩子回来后,便就一块儿到承明殿去,哭求赵行谨,放过她们的母后。
灵颐公主更是骂了谢玖是狐媚子,让赵行谨不要被人迷惑了。
这样的话,显然是大人教的,昭庆也就是年纪大些,又早慧,算是有几分自己的判断,所以不该说的没说,但灵颐年纪小啊,这说起来,可就没了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