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是知道汪太医还活着的,会仙宴后薛寒告诉他的。
要不是知道汪太医没死,这些日子他也不会一斤肉没掉,还要强装出颓丧来。
多亏养了个好儿子。
薛全面上因汪太医的出现震惊愤怒,心中有些得意。
新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下方的汪太医。
他有印象,常去给虞贵妃请平安脉的也是汪太医。
别的不说,汪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太医院是拔尖的,薛全会请汪太医检查灵药,情理之中。
“汪英,薛全说请你查验过妖道妙清所献灵药,可有此事?”
汪太医看了薛全一眼,垂下头:“回禀陛下,薛公公……确实找罪臣检查过妖道所献灵药……”
此话一出,登时一片嗡嗡议论声。
薛全提着的心落下,眼泪汹涌。
就算知道养子会安排好,不到实现的这一刻,还是忐忑的。
新帝脸色沉下来:“那你为何没有查出所谓灵药有问题?”
“罪臣——”汪太医跪趴着,抖若筛糠。
“说。”
新帝不冷不热一个字,犹如巨石砸在汪太医身上,砸得他浑身一颤,砸弯了他的脊背。
“罪臣——”汪太医缓缓转头看向福王,“罪臣是听了福王吩咐……”
话已出口,后面就说得更顺畅了。
“自上元节后,先帝身体每况愈下,福王说就算不服那药丸,也是早晚的事。结果都一样,服用药丸不过是提早一些……”
新帝震怒:“那你就听他的安排,谋害先帝?”
汪太医泪流满面:“早年犬子中了虫毒,是福王赠了罪臣一株极品雪莲入药,才救了犬子性命……”
后来又多次收下福王所赠金银,为福王办事就是无法推脱的事了。
汪太医后悔,可悔之晚矣。
“罪臣知罪,罪臣知罪……”汪太医砰砰磕头。
新帝眼中一片漠然。
福王逼宫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其实汪太医是死是活对福王谋逆一案来说并不重要,但对薛全很重要。
没有汪太医这番话,他就算想看在薛寒的面子上留下薛全性命,也不便这么做。
而现在,薛全至少能活命了。
新帝这般想着,余光扫了薛寒一眼。
薛全运气不错,得了养子的济。
他还记得听薛寒说汪太医没死时的震惊,而后放出汪太医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正好迫使福王加快动手。
“福王,你不止蒙蔽先帝,还利用妖道妙清害了先帝。你还有什么话说?”新帝冷声问。
总揽政务的朱相,掌握禁军的杨镇,医术出众的太医,受人追捧的道士……他这位王叔用多年的仁善之名下了好大一盘棋。
而除了逼宫露出来的人,还有更多人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需要借着这次审问揪出来。
福王看一眼新帝,心若死灰:“无话可说。”
新帝最后发了话:“暂把福王一干人等押送诏狱,严加审问,揪出其余同党。”
一个月后,这场石破天惊的福王谋逆案才算了结。
福王凌迟处死,福王世子、次子斩立决,包括第三子在内的其余诸子年满十六岁者赐自尽,未满十六岁者终身囚禁。六个孙儿皆是十岁以下幼童,同样是终身囚禁。
福王府的属官及仆从,重则处死,轻则流放,按实际情况不一而足。
而容宁郡主因和亲西姜,杀西姜王扬大夏国威,故免于没入官奴,与福王妃一起贬为庶人。
至于容宁郡主大义灭亲之举,新帝并未对外透露。
福王府除容宁郡主和福王妃,其他人下场太惨,牵连者众,对成为平民的容宁郡主来说有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并不是好事。
嘴上的称赞,抵不过人心的恶意。
杨镇家族受到的处置与朱相差不多,不必细说。
此外,查出与福王来往过密的官吏近百人,皆受到惩治。
薛全虽有向先帝献灵药的罪过,但找汪太医检查过,是受汪太医蒙蔽,而薛寒又在福王谋逆中立有大功,最终的结果是革去官阶与差遣,赶出宫去。
此时薛全,就被接到了薛寒的宅子。
“什么,就连汪太医跌入青莲湖,都是你干的?”薛全惊得瞪圆了眼,而后就是恼火,“一开始就是你安排的,你竟然等到会仙宴后才告诉我?”
自从知道灵药是虎狼之药后,他就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完全是等死的心情。
别提多苦了!
“父亲知道太早,容易露出行迹。福王图谋皇位多年,足够耐心谨慎,不是那么好瞒过的。”薛寒随口劝几句。
他管了这么久皇城司,早已明白一个道理:关键人证与其等着被对方杀人灭口,不如自己先控制起来。
果然养父就因为汪太医保住了性命。
“满嘴大道理。”薛全瞪薛寒一眼,其实已经不气了。
不止不气,还有些自得。
儿子出色,当然是他这个父亲的功劳。
“咳。”薛全清清喉咙,“为父在内牢那么久,如今终于出来,怎么不见那丫头过来?”
还想不想当他儿媳妇了!
薛寒一脸茫然:“哪个丫头?”
“少装糊涂。”薛全翻个白眼,“你说说,打算什么时候去永清伯府提亲?”
说到亲事,薛寒正色起来:“打算等新帝登基大典后。”
薛全一听,满意点头:“登基大典就这几日了。也好,想必今上对你的封赏也会在登基大典后下来,到时候去提亲更体面。”
“是,孩儿都听父亲的。”
薛全撇嘴。
真听他的,早就娶了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孙子都抱上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娶那个什么话都敢说的疯丫头。
正被薛全腹诽的秋蘅没在永清伯府,而是与容宁郡主一起扶着哭晕过去的福王妃上了马车。
“宅子已经买好了,离着永清伯府不算远,直接就能住进去。郡主别担心,过去的路上就有医馆,到时请大夫给王妃看看……”
容宁郡主眼睛红着,却没落泪:“阿蘅,以后别叫我郡主了,叫我的名字吧。”
她顿了顿,轻声道:“凌雁,万里云罗一雁飞的‘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