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莉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不好直接说可能是许大茂的问题，只能把原因往辛苦的工作上引。
这年头，男人不能生可是特别丢脸的事，说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像中院的一大爷，她男人明明确确的说了一大爷不能生，前一大妈和他离婚后都生了两个孩子了。
这还是她男人上次无意间碰到人的时候和她说的。
现在院里人嘴上不说，可能院里人不知道前一大妈生了老二，可就凭她生了老大，院里人也都知道易中海是个绝户了，只不过他们在一大爷夫妻俩面前不说而已。
娄小娥怔住了，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在她心里，许大茂虽然有些滑头，爱算计，但身体是顶好的，能跑能跳，下乡放电影那么累的活儿也从来没听他抱怨过身体吃不消。
每次她提起孩子，他都说是缘分没到，对着她也是一脸的埋怨，就好像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似的。
“骑车……天寒地冻……”娄小娥喃喃地重复着，心里乱糟糟的。
于莉的话像在她封闭的思绪里撬开了一条缝，那丝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怀疑，再次探出了头。
难道……真的不是她的问题？或者，不全是她的问题？
她想起许大茂每次去公婆那里，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点点药味。
她一问，许大茂就说他妈身体不好，要吃中药。还从来没要求过她这个儿媳妇也一块过去。最重要的是谁家结婚两三年了，没有孩子，公婆也不催的？
想起她提议一起去医院检查时，他那种被冒犯般的激烈反应和刻意回避……
以前她觉得那是男人要面子，可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可……可这怎么查呀？”娄小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大茂他……他肯定不愿意的。” 她知道许大茂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让他去医院查这个，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且说到这个，他总会用他们婚前做过婚检来搪塞她。
于莉看着娄小娥这又心动又为难的样子，心里也替她着急，却也不好再深劝，毕竟这是人家夫妻间最私密的事。
她只能含糊地说：“这事……急不得，你也别太大压力，慢慢再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好消息就来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娄小娥心里的那点疑虑，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开始悄悄滋生蔓延。
她低头看着怀里对她咯咯笑的小婴儿，那纯真的笑容此刻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和……那份越来越沉重的不安。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她和许大茂之间，那个迟迟未来的孩子，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害怕，却又隐隐带着一种找到方向的解脱感。也许，她真的该想个办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了现在，娄小娥也没有怀疑过她父母在里面也掺和了，毕竟谁家不盼着闺女好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张卫东拎着条鱼回来了。看到娄小娥也在他们家，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卫东，你钓着鱼了！”于莉看着张卫东手里提着的鱼很是惊喜。
“嗯，今天运气还不错。”
“……那个，我先回去了。”娄小娥看着人家夫妻俩说话，将怀里的孩子送回小床上，朝于莉笑了笑，转身出了跨院。
看着她的背影，于莉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卫东好奇的问。
“还不是小娥，到现在还没孩子，心里着急，来找我说说话，卫东，你说到底是不是许大茂的问题啊？”
张卫东看了于莉一眼，他当然清楚是许大茂的问题了，他只是没想到娄小娥到现在了竟然还不知道，她父母竟然一点都没有和她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女儿顶着个不下蛋的母鸡，这个名声过了两三年。
“……卫东？”
张卫东被于莉的追问拉回思绪，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你看咱们院儿里，谁家媳妇两三年没动静，婆家能像许家这么沉得住气的？”
他能说他知道完完全全是许大茂的问题吗？他能说他看剧的时候知道娄小娥就和傻柱有一次，就有孩子了吗？
于莉被他问得一怔，仔细一想，还真是。别说两三年了，就是一年半载怀不上，当婆婆的早就急得跳脚，四处打听偏方，或者明里暗里给媳妇脸色看了。
就像她婆婆，她结婚才三个月，她婆婆就来了好几趟，明里暗里的打听她怀没怀上。
可许大妈对娄小娥，虽说不上多亲热，但也从来没为孩子的事为难过她，甚至都没怎么催过。
“你的意思是……”于莉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真是许大茂……？”
张卫东叹了口气，把鱼放进盆里，语气有些复杂：“这事啊，不好说。但肯定不全是娄小娥的问题。许家……估计是知情的，不然不会是这个态度。”
他点到为止，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而且他们都结婚了，他作为一个外人多什么嘴啊？系统又没给他发任务。
张卫东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于莉又不是傻子，结合前后一想，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她想起以前偶尔听到的风言风语，想起许大茂他妈那从不着急抱孙子的反常态度，再想到自家男人以前也隐晦地提过一嘴……种种迹象串联起来，真相几乎呼之欲出。
她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愤愤不平：“要真是这样，那许家也太缺德了！这不是把娄小娥往火坑里推吗？自己儿子有问题，不说清楚，还让儿媳妇白白顶着‘不下蛋的母鸡’这口黑锅！这……这安的什么心啊！”
张卫东一边熟练地抱起宝贝闺女，一边无奈地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觉得丢人，可能还想瞒着治，也可能……就没把儿媳妇当自家人看，觉得能糊弄一天是一天。”
他顿了顿，提醒于莉，“这事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你可别往外说。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插不上手，说多了反而惹麻烦。”
“我知道轻重。”于莉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替娄小娥憋得慌。
她看着盆里那几条肥美的鱼，原本的高兴劲儿淡了不少，只剩下对娄小娥命运的唏嘘。
在这个年月里，女人不能生养，那是天大的罪过，可男人有问题，却能被千方百计地遮掩起来。这世道，对女人终究是不公。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张卫东逗着闺女，“连她父母都不在意自己闺女过什么日子，咱们作为街坊的想那么多干嘛？”
听话听音，于莉瞬间明白了自家男人话里的意思，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卫东，你这意思，娄小娥她爸妈也知道许大茂的问题？”
张卫东给了她一个自己会意的眼神，便不再说他们的问题。
“……这可真是，她爸妈怎么能这样呢？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