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西山屯的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本该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可村口空地上的众人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远山卧虎岗方向的煞气,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黑色旋涡,即便在阳光下也清晰可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腥气和阴冷腐朽的异味,连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张清渺道长负手而立,望向卧虎岗方向,眉头微蹙:“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此地煞气却不减反增……聚阴旗果然在持续汲取地脉阴气,恐怕不用等到晚上,墓中的‘东西’就能借日食阴时完全成形。”
“日食?”王组长脸色一变,“今天有日食?”
“不是天文意义上的日食,”张清渺道长摇头,“是此地阴煞过盛,遮蔽天光,形成的‘伪日食’。午时三刻本是阳气鼎盛,阴阳交替的节点,若被煞气强行压制,接下来的未时、申时,阴气会加速反扑。”
他顿了顿,看向我:“张阳小友,你与仙家沟通最多,可感知到墓中变化?”
我正欲回答,突然左臂伤口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不是之前那种冰寒麻木,而是如同被什么东西拉扯、挤压的感觉。
与此同时,我灵觉中那片沉甸甸的煞气“黑云”,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不是扩散减弱,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住,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那感觉无比清晰。
“不对!”我猛地抬头,拉住身旁的崔师傅和王组长,“有东西来了!不是墓里的……是阴司的!”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的阴影,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
明明正午阳光直射,树下本不该有如此浓重的阴影,可此刻那片阴影却深邃得如同墨汁,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
“戒备!”王组长低喝一声,特别行动科的队员们瞬间散开,手按武器,警惕地盯着那片阴影。
李云驰、赵明月等玄门弟子也各自戒备,李云驰甚至已经将手按在了背后长剑的剑柄上。
唯有张清渺道长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崔师傅眯起眼睛,低声嘟囔:“这出场架势……还真是地府的风格。”
阴影继续扩散,直至覆盖了方圆三丈的范围才停止。
紧接着,阴影中心处,三团淡黑色的雾气凭空浮现,如同水中的墨滴,缓缓凝聚。
雾气越来越浓,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
几个呼吸间,三具身披玄铁甲胄、手持长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踏出阴影,立于空地之上。
这三“人”身高皆在七尺以上,通体笼罩在厚重的玄铁甲胄之中,甲片黝黑无光,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仿佛天生就长在上面的暗红色篆文,仔细辨认,是“无常司”古字。
他们头戴覆面铁盔,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眶,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青色魂火。
虽是人形,却毫无活物的生气,周身散发着冰冷、死寂、不容侵犯的阴司法则气息。
这三名阴兵出现后,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如同三尊从亘古就存在于此的雕塑。
但阴影并未停止变化。
在三名阴兵之后,更多的淡黑色雾气从阴影中涌出,一团接一团,落地成形。
每一团雾气化成的阴兵,装束都与前三者相同,气息同样冰冷肃杀。
短短半分钟时间,老槐树下已悄无声息地站立了整整二十名阴兵!
他们排成整齐的两列,长戈顿地,纹丝不动。
没有呼吸声,没有铠甲碰撞声,甚至连影子都没有——他们本身就是阴影的造物。
最后,阴影中心处,一团明显比其他阴兵浓郁数倍的黑色雾气缓缓升起、凝聚。
这团雾气凝实的速度更快,眨眼间便化作一名身材异常高大,几乎有九尺的将领。
他同样身披玄铁甲胄,但甲胄明显更加精致厚重,胸前、肩甲、护臂等关键部位镶嵌着暗金色的铜纹,勾勒出狰狞的兽首图案。
腰间悬挂一柄刀鞘古朴的长刀,刀柄以不知名黑色兽骨制成,末端刻着两个清晰的篆字——“无常”。
这阴兵将领的面容同样隐藏在覆面铁盔之下,但眼眶中的魂火更加凝实明亮,如同两颗燃烧的青星。
他缓缓抬头,魂火扫过在场众人,那目光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在场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堆即将被审判的魂魄。
最终,他的目光在张清渺道长身上停留了片刻,竟然微微颔首,随后,一个如同两块生铁相互摩擦、金石相击般冰冷坚硬的声音响起:
“地府阴兵司,巡防营副将谢七,奉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法旨,率麾下阴兵,前来西山屯,协助阳间,清剿邪祟,追回地府失宝——聚阴旗。”
他自报的名号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怔——谢七?
显然不是谢必安本尊,但能以“谢”为姓,且被冠以“副将”之职,恐怕是谢必安麾下的得力干将,甚至可能是其亲信或后人之类的存在。
张清渺道长向前一步,微微稽首:“龙虎山张清渺,见过谢将军。地府诸位辛苦,此次破阵,需借阴司法则之力隔绝煞气、稳固退路,有劳将军了。”
谢七副将再次颔首,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对强者的尊重:“张道长客气。无常大人有令,此次行动以张阳小友为首,阴兵营听从调遣。我等职责有三:一,以阴兵阵隔绝养煞池外溢煞气;二,护卫阳人退路;三,必要时以阴司法则压制墓中怨魂。”
“多谢将军。”张清渺道长侧身让开,示意我上前。
我定了定神,走到谢七副将面前,抱拳行礼:“晚辈张阳,见过谢将军。承蒙无常大人和将军援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