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亲自带领士兵抓捕了凤阳府周边几个县涉及谋反的地主士绅和官员,返回凤阳府时,只见朱由检与老魏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他赶忙翻身下马,恭敬行礼:“殿下,您的伤势痊愈了?”
朱由检点头笑道:“有劳温阁老关心,本王已无大碍。”
老魏也笑着接口:“这不,殿下跟咱家请示过侯爷,特地来给温阁老搭把手。”
听到这话,温体仁上前一把抱住老魏,眼泪哗哗直流,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几天经历了什么,抓人、抄家、统计财物、审问定罪,一条龙服务,只差亲自提刀处决人犯了。
他虽有最强大脑之称,终究是文人出身出身,可比不上杨涟、郭允厚、老魏这几个非人类。
要是朱由检与老魏再歇几天,恐怕他老温真得亲自操刀砍人了。
看着温体仁哭得撕心裂肺,朱由检与老魏略感疑惑。
这位温阁老除了记忆力惊人、政治嗅觉灵敏,还精于算计,平日里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
老魏赶忙安慰温体仁,朱由检则走到一旁询问高文彩缘由。
高文彩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道:“回殿下,主要是侯爷下令,将所有与袭击总督府、袭击殿下的反贼有关之人全部抓捕问罪,包括两淮盐帮、漕帮、山匪、盗贼,还有巡检司、卫所官兵及地方官员。
如此一来,要处置的人实在太多。
臣与温阁老这几日几乎没合眼,可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审问定罪,手下锦衣卫的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
如今光是臣和温阁老这边就抓了数千人,这还不算卢将军、曹将军那边抓捕的卫所军和巡检司、漕帮、盐帮、山匪盗贼。”
听了高文彩的话,朱由检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小高,你和温阁老先歇歇,剩下的事交给本王和魏公公。”
说罢便向高文彩索要抓捕名单与案犯卷宗,打发温体仁与高文彩回总督府休息,自己则亲自判案,老魏负责刑讯审问与处决人犯。
由于高文彩带走了大部分锦衣卫,老魏的东厂番子又要负责处决人犯,朱由检便让三千皇明卫负责审讯,用上了自己独创的“三棍审问法”。
皇陵卫三人一组,按名单将主要人犯抓来,两人按住人犯,一人行刑。
第一棍打腿,防其逃跑。
第二棍打嘴,防其求饶。
第三棍打头,防其胡乱攀供。
三棍过后直接定罪,直接定罪,该杀的杀,该发配的发配。
老魏也卯足了劲,带着东厂番子按朱由检的判决处决人犯。
此举引来了无数凤阳府百姓围观,起初百姓们还有些害怕,可当朱由检一件件宣布人犯罪行后,百姓们心中的恐惧变成了愤怒。
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地方败类,平日里没少祸害乡邻。
于是有百姓上前请愿,要求严办,朱由检也十分通情达理,只要要求不过分,一律照准。
只是这样一来,需处决的人犯直线飙升,可把老魏忙坏了。
见老魏下令将几名人犯腰斩,朱由检立马急了:“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刚才那几人判的可是剥皮萱草之刑,怎么改成腰斩了,最起码也得凌迟吧?”
老魏满脸为难地走到他面前:“回殿下,老奴擅长的是凌迟,可凌迟是精细活,这么多人哪能同时施刑?
至于剥皮萱草,看似简单,实则不然,也就杨涟能玩得出神入化,老奴实在办不来呀。”
朱由检这才明白,给犯人行刑竟还有这么多讲究。
凌迟太过麻烦,剥皮萱草又非老魏专长,便让他自行处置。
两人从中午忙到下午,数百人当场被杀,周围百姓看得激动不已,纷纷拍手叫好,更有甚者奔走相告。
朝廷钦差虽然杀得凤阳两淮地区血流成河,却没伤一个无辜百姓,反而替大家除了不少祸害。
百姓们热情高涨,纷纷开始检举揭发。
下午时分,漕运总督杨一鹏率领一队官兵匆匆赶来,行礼后问道:“不知殿下是否已将需行刑的人犯处置完毕?”
朱由检点头:“完了,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都是要发配的。”
杨一鹏赶忙笑道:“既如此,还请殿下将需发配的人犯交给臣。”
朱由检疑惑道:“杨大人,你要这些人犯做什么?”
一旁的老魏也擦着手上的血迹,笑呵呵地走来:“对呀,杨大人,你要这些人犯做什么?”
杨一鹏愣了一下,略带疑惑地说:“殿下,魏公公,您二位难道不知?
侯爷让下官将需发配的人犯全部乘船北上送到徐州,再由漕运总兵官平江伯派人沿运河押送京城,说是送去西山煤矿挖煤。”
朱由检恍然大悟,老魏却坐不住了,赶忙问道:“杨大人,你这段时间运了多少人?”
杨一鹏略一思索:“大概近两万人吧。
其中几千人是温阁老移交的,剩下一万多人是卢将军、曹将军那边移交的。”
听到这话,老魏当场脸色漆黑。
杨一鹏疑惑道:“公公,您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老魏没好气地说:“杨大人,你知道西山煤矿现在有多少人犯在挖煤、制水泥吗?”
杨一鹏摇了摇头,他哪知道这些事呀!
一旁的朱由检也来了兴致:“魏公公,有多少人?”
老魏满脸苦涩道:“回殿下,整整八万人!
这里面有辽饷案牵扯的犯官亲族,有赵率教送来的缅军战俘,有朝廷清理寺庙时抓的不守清规的僧人,再加上杨大人这段时间送的,如今已有十万人了!
把这十万人堆在一起,比西山还高,实在用不了啊!”
听了老魏的话,朱由检陷入沉思,杨一鹏也惊得目瞪口呆,他这段时间只负责送快递,没想到收货点早已人满为患,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开口道:“魏公公,要不这样,你去问问二哥该怎么处理。
这些人罪不至死,全杀了不合适,放了又怕他们继续祸害百姓。”
老魏点头,如今这事只能找江宁想办法了。
毕竟动刀子是他老魏的强项,动脑子实在没天赋。
于是将剩余上千名人犯交给杨一鹏后,朱由检与老魏火速赶往总督府。
此时,总督府内,高文彩与温体仁来到江宁所在的小院,正见江宁一边喝茶,一边对赵枫施展忽悠大法,可赵枫面无表情,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在这时温体仁和高文彩来到小院,二人赶忙行礼,江宁笑着让他们坐下,赵枫连忙为二人倒上热茶。
江宁问道:“老温,这段时间处收获如何?
又抓了多少人犯?
又处决了多少?”
温体仁苦笑道:“回侯爷,如今已处决上千人,毕竟此次是谋反大案。
至于发配京师西山煤矿的,也有几千人人,这还只是下官这边负责的部分,建奴与小曹将军那边牵扯的人只会更多。”
江宁点头,正色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既然动手了,就一定要还两淮一片安宁,绝不能让这群祸害继续逍遥法外。”
温体仁与高文彩赶忙应是。
过了一会温体仁又道:“对了,侯爷,下官此次还有个发现。”
江宁来了兴趣:“哦?
老温你发现了什么?”
温体仁正色道:“回侯爷,两淮是我大明产盐重地,弘治年间废除开中法、改为折色法后,朝廷在两淮设了不少巡检司缉捕私盐,这些您都清楚,下官就不多说了。
但几日前,卢将军与曹将军派人传话,说两淮巡检司与地方官府私自向过往商队征收厘金,弄得两淮商人怨声载道,连一些外地商队都不敢从这儿过了。
下官粗略估算,两淮每年征收的厘金近五百万两白银,可朝廷一分没收到,全被当地官员、盐帮、漕帮、地方官府和巡检司贪墨了。”
江宁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厘金”是什么,说白了就是过路费,可两淮官府私自征收厘金,钱朝廷一分没拿,反而还背了黑锅。
京城辽饷案杀了上万人,至今还没了结,没想到两淮又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开始对两淮地区实行大清洗了,随即笑道:“老温,你先歇歇,稍后命人在两淮贴出告示。
就说朝廷从未征收过两淮商队的厘金,皆是地方官府私自所为。
凡在两淮被私自征收过厘金的商队,可来凤阳府检举揭发,一经核实,朝廷将全额返还所征厘金。”
温体仁疑惑道:“侯爷,您这是唱哪一出?
下官越听越糊涂了。既然两淮官府和巡检司私自征收厘金,自然不能放过,可为何还要向商队退还?
把银子收归国库岂不更好?”
江宁笑道:“老温,格局小了不是。
一年近五百万两的厘金看似不少,实则一点也不多。
两淮靠近江南,江南权贵士绅的商队在此行走,肯定不会被征收厘金,他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权倾一方?
两淮地方官府和巡检司也不傻,惹不起江南那群人,只能老太太捏柿子,专捡软的,被征收厘金的,多半是些实力一般的小商会。”
听到这里,温体仁瞬间双眼一亮:“侯爷,您是打算用退还厘金来收服这些小商会,为朝廷所用?”
江宁点头:“不错。咱们此次南下,主要收拾的是地方权贵和士绅,说白了就是谁有钱有地、有权有势,就收拾谁。
至于这些小商会,只要没触犯朝廷律法,咱们犯不着动他们。
等咱们把江南权贵士绅一扫而空,总不能让大明皇家商会和北方、西南的各大商会全部接手他们的产业,不然又会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所以这些小商会必须拉拢,朝廷要的是收复江南,将其牢牢攥在手中,为朝廷源源不断地提供钱粮,而非大开杀戒后让江南与朝廷彻底离心离德。”
温体仁连忙点头:“还是侯爷考虑周全,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江宁打趣道:“老温,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要不是这段时间殿下与魏公公歇着,把你忙昏了头,这些事你肯定早就想到了。”
温体仁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真实情况也确实如此,这些事换在平日,他怎会想不到?
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忙昏了头,连做梦都在加班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