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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峰天穹之上,先前因弥勒身外法身自爆而绽放的万丈佛光,正如潮水般退去。
那短暂的璀璨光明渐渐黯淡,仿佛最后的余烬即将熄灭,天地间重新被黑暗所笼罩。
破碎的虚空成了无法愈合的伤口,依旧在不断崩塌,地水火风在其中哀嚎,映衬着下方五尊越发凝重的脸色。
“即便是圣尊自爆,也无法打破封印结界?!”法尊的目光从上空收回,期待之色在脸上散去,身后的那尊獬豸真形发出低沉的吼声。
道祖恶尸周身翻涌的冥夜死气与精纯道元,因弥勒那决绝的自爆而出现了片刻的滞涩,但此刻已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浩瀚。
他那张与道祖一般无二、却充满了阴鸷与恶念的面容上,最初的那一丝意外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冰冷与嘲弄。
目光扫过对面气息有所衰败的弥勒本体以及伤痕累累的法尊、三位道尊,道祖恶尸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哼,弥勒,你倒是果决,万年苦修的身外法身,说舍便舍。这份魄力,比之优柔寡断的佛祖而言,更让本座钦佩三分,本座倒是小瞧了你。”
“可惜,徒劳无功!你身外身自爆的力量,确实短暂地达到了祖境,相当于祖境倾力一击。”
“但若没有同样能匹敌祖境的力量,或者凌驾于祖境法则之上的大道之力,从封印内部接应,里应外合,想要破开本座三尸合力、辅以冥夜之力布下的‘冥夜天道封’,依旧是痴心妄想!”
然而,面对道祖恶尸的讥讽,弥勒佛那慈悲祥和的本体,脸上却不见丝毫沮丧或慌乱。
他双手合十,周身黯淡的佛光重新变得稳定而柔和,仿佛一盏风雨中长明的古灯。
他看向道祖恶尸,语气平和依旧:“阿弥陀佛。道兄修为通天彻地,佛祖师兄亦曾言,即便祂老人家,在修为根基之上,也要逊色道兄一筹。”
“普天之下,恐怕唯有人皇陛下,方能真正压过道兄一头。”
“贫僧尚有自知之明,尚未狂妄到以为单凭一具身外身自爆之力,便能彻底打破道兄合三尸之力设下的无上封印。”
人间有一皇三祖,再加上东海的那位海皇,天下祖境共有五位。
人皇执掌九州气运,自然无敌世间。而战力仅次于人皇者,自然是道祖无疑。
三尸炼道,道祖一人便是三祖境!
道祖恶尸双眼微眯,寒光乍现:“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行此无用之功,平白损了一具珍贵法身?”
“莫非只是为了一场徒有其表的挣扎,或是……另有所图?”
说到这,道祖微微皱眉。
弥勒佛脸上那亘古不变的慈祥笑容似乎深邃了几分,他缓缓道:“道兄精通万法,诸天奥秘几乎无所不窥,尤其在时间之道上的造化,更是堪称一绝。”
“贫僧冒昧一问,道兄……就未曾以无上神通,观望过未来的一角吗?”
此言一出,道祖恶尸罕见地沉默了片刻,就连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似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未来……有些事情,若是提前看得太过清楚,明了了注定的结局,反而会失了那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与锐气。”
“况且,有些事情,明知道结果未必如愿,甚至可能是飞蛾扑火,但也不能因为看到了终局,就不去做了。这,便是‘道’,也是‘执’。”
这番话,不像是一位搅动风云、视苍生为棋子的阴谋家所言,反倒透出几分修道者对于天命与抗争的深刻感悟。
有些事情当然是非做不可的。
难道要道祖坐等轮回劫到来,世界走向崩灭的那一天吗?道祖当然是做不到。
难道要人皇坐视冥夜吞噬人间,九州子民彻底化为冥夜的养料吗?人皇当然也无法做到。
天下万事,难分对错。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
弥勒佛闻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兄此言,深得禅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行前路,莫问前程。”
“不过……”
弥勒佛话锋一转,宝相愈发庄严,“贫僧在佛门之中,侥幸得众生尊称一声‘未来佛’,于时间因果之道,有浅薄涉猎。”
“曾于星宿海参悟佛法时,机缘巧合,得见未来一角惊鸿一瞥……所见景象,便与今日息息相关。”
道祖恶尸眉头微微皱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凝重,目光也再次投向了天穹之上那片被封印的神古之路出口,那里,弥勒的身外法身自爆的余晖正彻底消散。
弥勒佛也随之抬头,目光穿透了层层虚空,似乎再一次地看到了未来。
随后,弥勒佛缓缓开口:“贫僧看到……一道剑光。”
“一道贯穿了天地的剑光!”
这话让道祖恶尸心神一惊。
“唳!”
随后,便听一声剑鸣。
从那天穹之上,从那被强大封印死死锁住的神古之路出口位置,迸发而出!
紧接着,在道祖恶尸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的瞳孔倒映中,在弥勒佛了然于胸的慈悲注视下,在法尊、三位道尊以及所有残存玉虚峰弟子难以置信的目光里!
一点昏黄的光芒,就像在无边墨色绸缎上无意滴落的淡墨,突兀地出现在了那片原本因佛光消散而重归晦暗的天穹中央。
那光芒初时极小,极微弱。
但下一刻!
这一点昏黄,便骤然扩散!
瞬间渲染了整个天穹!
不同于佛光普照的璀璨金色,更区别于冥夜死气的深沉黑暗。
那是一种落日余晖般的昏黄之色。
它不像阳光那般炽烈,不像月光那般清冷,它更像是黄昏与黎明交汇时的那一瞬。
唯美,且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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