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敏皱眉:“传我军令,谨守四方城门,若敢有异心,一律斩首!”
“是……”
本以为秦军纵然不杀这些百姓,也会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没想到,秦国诸将、刺史,皆好生安置,让他一番盘算尽数落空,反倒沦为笑柄。
若不严防死守,必有人心生动摇,偷摸着溜出城外,投靠秦军。
入夜,和他预料一致,果真有人想出城投降。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此人竟是葛舟。
“你可瞧清楚了?”
亲卫忙不迭地点头:“卑职看得清清楚楚,葛长史召集府中甲士,擅自开启北门,打算反叛。”
“不过,他百密一疏,未曾料到,有人监视他一举一动。”
牛敏心中一沉,一州长史竟也出城投降,传扬开来,谁还有抵抗之心?
亲卫低声道:“刺史,不如把他乱箭射死,以儆效尤!”
牛敏沉吟片刻,摇头道:“派人提醒他,除了他府中甲士这些选派之人,其余人等,一律不许带出城外。”
“选派之人?”亲卫大惑不解。
这些甲士,是葛长史府中亲兵,忠心耿耿,怎是什么选派之人?
牛敏并未解释,反而交代道:“传我令,通告全军将士,葛舟率众出城,乃身负使命,不得阻拦。”
“其余擅自跟随者,一律杀无赦!”
“身负使命?”众亲卫一头雾水,却不敢违背军令,连忙照办。
不一会儿,梁军将士皆知,一个个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无一人敢擅自出城。
北门外,葛舟本以为计划败露,正面如死灰。
然而,左等右等,却不见万箭齐发,也无一人阻拦,反倒告知他,刺史有令,让他见机行事。
一众甲士惊疑不定:“郎君,这是何意?”
难不成,他们出城投降,乃是牛刺史计策?
葛舟神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终究一咬牙,喝道:“我们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去找牛敏解惑,抛却这大好机会。
“是!”一行人拱卫着他,借助夜色掩映,悄然奔向秦军大营。
却不知,城楼之上,牛敏看着他们一举一动,满脸冷笑。
“你想投奔新主,谋取荣华富贵,哪有这么容易?”
“我这便借秦军之刀,让你人头落地!”
春雨如酥,一丝丝凉透身心。
秦军大营,吴伯当正聚众商讨计策,忽闻禀报,不由吃了一惊。
“鄂州长史葛舟,前来归降?”
前些时日,他还追随牛敏,执意坚守城池,誓与江夏共存亡。
怎会转眼之间,便改弦更张?
他忍不住问道:“他一人来此,还是率领众人?”
斥候回禀:“除了他以外,还有他一家老小、府中甲士,拢共三十余人。”
“不过,卑职探知,此人似乎别有用心。”
吴伯当拧眉:“有何发现?”
斥候一五一十道:“伪梁守卒皆称他们为选派之人,牛敏更命人提醒,让这葛舟见机行事。”
张建兆冷哼:“这牛敏,果然阴险狡诈。”
“竟然派人诈降,当我等愚蠢可欺么?”
郭恪皱眉:“诈降何须拖家带口,恐怕另有玄机。”
张建兆哂笑:“他那府中甲士,皆是精挑细选之人,必然心怀叵测,意欲对我军不利。”
吴伯当沉吟不语。
刘兴宗却一口断定:“此人绝非诈降。”
张建兆拧眉:“为何?”
“若是诈降,何必强调什么选派之人、见机行事?”刘兴宗沉声道。
“还在城门口宣扬,让我军斥候探得,分明故意为之。”
“依我看,此乃牛敏借刀杀人之计。”
“借刀杀人?”郭恪恍然大悟,“你是说,葛舟投降为真,牛敏阻止不及,便设下此计,让我等疑心,把他杀了?”
刘兴宗颔首:“城中老弱妇孺,牛敏嫌弃他们浪费粮食、动摇军心,因此逐出城外。”
“但这葛舟,却是鄂州长史,仅在刺史之下,牛敏怎会让他出城投降?”
张建兆犹然不信:“说不定,这两人早有预谋,故意设计罢了。”
“是真是假,让葛舟入营,一问便知。”刘兴宗拱手。
吴伯当赞同:“传我令,只让葛舟一人入营,他府中老小、甲士单独看管。”
“遵令!”
郭恪心领神会,妻儿老小在秦军手中,葛舟若要使诈,也得掂量一番。
片刻后,葛舟拜倒在地:“罪臣愿领妻儿投降,还请吴将军收留。”
吴伯当面无表情:“据我所知,牛敏特意嘱咐,让你只带选派之人出逃,说你身负使命,交代你见机行事!”
“这你如何解释?”
葛舟忙不迭地道:“吴将军明鉴,我把妻儿都带来,便是为了投奔明主。”
“那些话,只是牛敏诡计罢了。”
“他不忿我出城投降,特意设下此计,想借您的刀杀了我。”
到了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一举一动,皆在牛敏掌控之中。
若不自证清白,必然身死族灭!
“吴将军,罪臣一片诚心,绝无诡诈,还望……”
“起来吧。”不等他说完,吴伯当一挥手,淡声道,“我姑且信你一次,你去把城中守卒布防图、粮仓、军械库所在,一一画下来。”
“有何破绽之处,也一并交代。”
“若能相助我军拿下此城,我必向陛下请功。”
葛舟大喜过望,连忙答应下来:“罪臣这就去,但凭吴将军吩咐。”
等他告退,张建兆拧眉:“大将军,怎能凭借他三言两语,便信以为真?”
吴伯当笑道:“让奉宸司校尉放出消息,就说,我怀疑葛舟诈降,已经把他杀了。”
郭恪赞道:“大将军妙计!”
只看牛敏反应,若他得知消息后大喜,那这葛舟绝非诈降。若他气急败坏,必然为真。
张建兆嘟囔道:“两军对垒,痛痛快快打上一仗,一决胜负岂不更好?”
“何须弄这些阴谋诡计,费神费力!”
吴伯当置之一笑:“我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刘兴宗颔首,心绪一转,倘若陛下在此,定能一眼看穿此计,不必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