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的轰鸣声仍在兰池宫高大的殿宇间回荡,萧烬羽袖中的手指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
他强压下因能量过度消耗而翻涌的气血,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囚困的殿门。门外,侍卫们警惕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书瑶!”他低喝一声,伸手紧紧扣住沈书瑶的手腕。
沈书瑶眼中的疯狂尚未褪尽,另一只手仍死死按在滚烫的炉壁上,仿佛要与那狂暴的能量同归于尽:“烬羽哥哥,让我帮你……我能控制住。”
“芸娘,退下!”萧烬羽厉声打断,另一只手已迅如闪电般从怀中取出一枚冰蓝色的能量晶石,精准按在她眉心。
晶石触肤即化,一股清凉稳定的能量流沁入肌理。沈书瑶浑身一颤,眼中的癫狂与偏执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惊惧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我差点又……”她声音虚弱不堪,额上沁满细密的冷汗。
萧烬羽扶住她几乎软倒的身体,目光却须臾不敢离开那躁动不安的丹炉。炉内,因芸娘执念而混乱暴走的能量场尚未完全平复,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他心知肚明,若再不彻底控制局面,整个兰池宫都可能被这失控的未来科技与古代执念结合的产物炸成齑粉。
“稳住心神,配合我引导能量回归稳定。”他低声吩咐,袖中一串银白色的纳米机器人颗粒悄然滑出,无声无息地没入丹炉四周的地面。
这些来自新元7319年的微型稳定器,此刻正伪装成护持法阵的基石。
随着无形力场层层铺开,丹炉震耳的轰鸣渐次收歇,剧烈的震颤终于归于沉寂。可炉壁上蜿蜒的裂痕仍在蔓延,几缕青紫色的余火从缝隙中窜出,像极了未熄的隐患。
更棘手的是,几块作为能量缓冲、伪装成矿石的未来科技材料,已在刚才那场疯狂的冲击中化为齑粉——这是仅存的备用耗材,如今没了替代品,后续炼丹的伪装只会愈发艰难。
就在此时,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赵高那特有的、阴柔中带着试探的声音传了进来:“国师,宫内动静颇大,陛下十分关切丹炉状况,可要杂家派人帮忙?”
萧烬羽背对着殿门,连头都未曾回一下,声音维持着一贯的沉稳:“有劳中车府令回禀陛下,天劫已过,仙丹正在凝聚雏形。此刻正值关键时刻,需绝对安静,万望勿让任何人打扰。”
门缝后,赵高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也只是在阴影中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合上了殿门。
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沈书瑶才长舒一口气,身体一软,几乎无法站立:“好险……烬羽,芸娘的执念越来越强,我……我快压制不住她了。”
萧烬羽扶她到一旁的席垫上坐下,指尖银光闪动,数枚细微的银针已精准刺入她头颈部的几处穴位,辅助稳定她紊乱的脑波信号:“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找到安全分离你们两个独立意识场的方法。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的计划会暴露,你的生命体征也会持续恶化,难以维系。”
“可是……芸娘她,似乎与嬴政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尚不清楚的联系。”沈书瑶缓过一口气,低声道出心中的隐忧,“她偶尔会脱口说出一些……一些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宫廷秘事,那种熟悉感,绝不是道听途说能来的。”
这正是萧烬羽最为警惕的一点。芸娘作为韩国贵族的遗孤,按理说对秦宫深处应一无所知。
然而她那些偶尔不受控制流露出的记忆碎片,却清晰表明她与嬴政有过某种不为人知的交集。这其中的蹊跷,如同一根隐藏的毒刺,随时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三日后,嬴政再次驾临兰池宫丹室。他仅着玄色常服,只带了蒙毅与两名随侍,看似随意,那双扫视的眼眸却比往日更锐利深沉,仿佛能洞悉一切伪装。
“仙师,丹药进展可还顺利?”嬴政径直走向已修复如初的丹炉,竟伸手要触碰那尚有余温的炉壁。
萧烬羽心头一紧,急忙上前一步拦住:“陛下不可!仙丹正在凝聚天地灵气,若沾染凡俗之气,恐污其纯净,前功尽弃!”
嬴政指尖顿在半空,虽依言收回,目光却如鹰隼般锁在萧烬羽脸上,锐利得似要穿透他所有伪装,连空气都透着审视的寒意:“朕昨夜入梦,见昆仑之巅金殿玉宇鳞次栉比,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仙师既来自昆仑,可知此梦主何吉兆?”
萧烬羽心中了然,这是嬴政在进一步试探他口中“昆仑仙境”的真实性。他面上不露分毫,只微微一笑,袖中已悄然启动全息投影器。
霎时间,整个丹室被一片柔和而恢弘的金光笼罩,空气中浮现出若隐若现、雕梁画栋的仙宫楼阁,更有几只姿态优雅的仙鹤虚影引颈长鸣,翱翔其间。
“陛下梦中所见,可是这般景象?”萧烬羽声音空灵,仿佛与这幻境融为一体,更添几分神秘。
嬴政眼中迸发惊艳与渴望,上前一步:“正是!分毫不差!仙师果然来自真仙境!”
就连一向沉稳如山、见惯风浪的蒙毅,此刻也面露惊异,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玉具剑上,警惕地环视这超乎想象的景象。
萧烬羽见好就收,适时收起幻象,谦卑躬身:“此不过仙境之冰山一角,凡间所能显化的万分之一。待陛下服下不死药,脱胎换骨,届时亲临昆仑,方能见识真正的仙家气象与宇宙玄奇。”
嬴政激动地在丹室内来回踱步,猛然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烬羽:“既如此,仙师何不早日携朕前往仙境?何必在此耗时费力地炼丹?”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凶险异常。萧烬羽早有准备,闻言轻叹一声,面露难色:“陛下有所不知。通往仙境之路并非寻常路径,需待特定天时。据臣推演,明年夏至乃天门洞开之期,届时方是前往仙境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需以不死药护住陛下肉身凡胎,淬炼至圆满无瑕之境,方能承受穿越天门时的无上伟力。”
“明年夏至……”嬴政喃喃自语,眼中炽热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好!朕便等到明年夏至!仙师需用何物,尽管开口!”
待嬴政心潮澎湃地离去,沈书瑶才从屏风后转出,脸上忧色更重:“你许下如此确切的期限,到时若无法‘飞升’,我们该如何收场?”
萧烬羽目光投向窗外咸阳宫的方向,深邃难测:“只要嬴政对此深信不疑,届时自有转圜之法。关键在于,要让他心甘情愿跟我们‘走’。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沈书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暮色中的咸阳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她轻声道:“我只希望,到那时,站在你身边的‘我’,还是我。”
萧烬羽心头一凛,正欲开口安抚,却见她眼帘微垂,再抬眼时,眼底的脆弱已被一层陌生的幽光取代,嘴角勾起的弧度凄然又决绝——这神色转瞬即逝,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