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烧穿的羊皮纸，裂缝中渗出血色月光。
焦黑的土地上飘浮着未燃尽的骨灰，维克多——或者说“铁砧”。
维克多·铁砧穿着着吱嘎作响的靴子穿过枯树林，他还不太习惯现在的视野。
因为他比原来矮了差不多一半的身高，脸上还长着浓密的胡子。
维克多变成了一个矮人！一个只存在传说中的种族。
这名矮人似乎肩负着什么必须完成的使命，正日夜兼程的往一个叫做灰烬谷的地方赶去。
每走一步，矮人强健的小腿就会陷进灰烬里，那些死人余烬像有生命般攀上他的脚踝。
“见鬼的天气……”他嘟囔着扯开亚麻围巾，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
记忆像被铁匠铺的炉火烤化的铁水，矮人铁砧只零星记得自己要去“灰烬谷完成最后的订单”——至于订单内容、委托人是谁，全成了一团模糊的锈迹。
忽然，前方传来凄厉的哭喊。
维克多·铁砧握紧手中的锻造锤，矮人血脉中的危机本能让他弓起身子。
穿过最后一片枯木，他看见山谷中央的祭坛——那根本不是石头垒成的建筑，而是一棵活着的、表皮焦黑的巨型橡树。
树干上裂开五道血口，村民正将绑着荆棘的活人推进树洞，献祭者的惨叫随着树皮合拢戛然而止。
“第三十七个。”树根旁的老妪数着骨串，浑浊眼珠转向维克多，“外乡人，来见证圣橡树的恩典吧。”
维克多后退半步，锻造锤突然发烫。
他这才发现树根下堆满铁器：生锈的剑、扭曲的盔甲、甚至还有半融化的坩埚。
所有金属制品都在轻微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召唤。
“小心！”
一道悦耳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维克多转头，他看见一名银发少女立于祭坛右侧倾倒的石柱上。
这位戴银丝面具的游吟诗人正拨动竖琴，琴弦荡开的涟漪让扑向他的橡树藤蔓慢了半拍。
他抡起锤子砸碎藤蔓，飞溅的汁液却在掌心蚀出青烟。
很好，这些植物怕铁。
“圣橡树厌恶金属。”老妪的嗓音陡然尖利，“抓住这些玷污圣地的异端！”
大树的树根瞬间暴起，抽飞了维克多的锻造锤，并且往他身上缠去。
与此同时，另外四道身影从不同方向冲入战局。
枯树林的阴影中骤然冲出一道白影——那是一头足有成年马驹大小的巨狼。
它银白色的毛发沾满焦灰，脊背处炸开的鬃毛如钢针般竖立，琥珀色的瞳孔在血月下收缩成两道狭缝。
它扑向缠绕维克多的藤蔓。
狼爪刨起的灰烬在空中爆开，露出下方埋藏的半截焦黑骸骨。
竖琴的嗡鸣从不远处传来。
当银发少女的指尖掠过琴弦的刹那，时间流速陡然凝滞。
接连扑向维克多的藤蔓悬停在半空，银发少女趁机跃下石柱，绣满星月纹样的斗篷在风中展开如夜翼。
“十秒。”她喘息着落在维克多身侧，琴弦已崩断一根，血珠从指尖滴落，“下次记得说谢谢。”
未等矮人回应，她反手拨动剩余的琴弦，音波化作银色弧刃削断再度袭来的藤蔓。
戴面具的高大身影踏着罗马军靴疾奔而来，面具上镌刻的卢恩符文随着他的步伐泛起幽蓝荧光。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剑，剑锋划过掌心，鲜血溅落的瞬间，十余名半透明的幽魂从虚空中凝现。
这些幽魂身披残破的鳞甲，手持锈迹斑斑的短矛与方盾，以标准的罗马龟甲阵挡在村民与维克多之间。
最前排的幽魂举起盾牌，藤蔓抽打其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面具人沙哑的嗓音穿透战吼：“伙计！别让那些根须碰到你的血！
焦土漾开一圈翡翠色的涟漪。
绿眸少女单膝跪地，戴着鹿皮手套的掌心紧贴地面，左眼的翡翠瞳孔迸射出光束，如利剑刺入灰烬深处。
被血月染红的土地在她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裂缝中钻出一株苍白的花——花瓣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尸蜡般的青灰色，花蕊却是一簇跳动的幽蓝火苗。
藤蔓触碰到火苗的瞬间，尖端迅速碳化崩解。
少女“湖瞳”抬头望向圣橡树，翡翠瞳孔倒映出树皮下蠕动的脉络。
“我们必须毁掉这棵大树力量的来源！否则这会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战斗！”
她声音清冷如冰泉，按在地面的手指却因过度施力而发白。
“得去祭坛底部！”
五人被迫退到岩壁死角。
孤狼的狼爪正在溃烂，银弦的琴弦崩断一根，石面的面具裂痕中渗出黑血。
维克多摸到腰间酒壶灌了一口，劣酒灼烧喉咙的瞬间，属于矮人的零碎记忆突然闪现：“灰烬谷的圣橡树……是摩根用亚瑟王的断钢剑残片造出的活体熔炉。”
“铁匠。”湖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能重铸克制它的武器吗？”
维克多看向不远处满地残铁，矮人的锻造本能疯狂叫嚣。
但每当他试图回忆铸造技巧，就有更多记忆被吞噬——上次打造的东西是什么？是匕首？是盔甲？还是……
维克多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卷起袖子，看见皮肤下钻出带刺的藤蔓。
“每小时诅咒加深一次。”银弦扯开领口，锁骨处同样有藤蔓蠕动，“要么毁了那棵树，要么变成它的养料。”
这是跑团游戏中常见的debuff，在特殊场所，就算什么都不做，每隔一小时也会掉血。
白狼仰头长嚎，焦急道：“直接杀进去！我能闻到树心的血腥味——”
“或者混进献祭队伍。”石面开口道：“那些藤蔓本来就想把我们往里头拉。”
维克多握紧酒壶。
锻造锤在召唤他，但缺失的记忆如同漏风的铁匠炉，让每一次思考都带出灼痛。
恍惚间，他瞥见祭坛后的岩壁上闪过一幅壁画：一名酷似安妮·博林的少女手举柳枝站在一道彩虹桥上，脚下的藤蔓缠绕成箭头指向树根。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维克多吐掉嘴里的血沫，捡起脚边的锤子，“英雄或者祭品，答案马上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