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萦绕在通往对角巷的鹅卵石小路上。
凯瑟琳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了破釜酒吧的木门，西尔莎在吧台后对她点了点头。
闲聊了几句之后，凯瑟琳径直上楼，找到常住的那间客房，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格将她唤醒。
她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格瑞消散前的画面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凯瑟琳将那股悲伤的情绪强行压下。
又过了一会儿，她确认身体的酸痛和魔力的巨大消耗得到了缓解。
该干正事了！凯瑟琳不再拖延，进入尘歌壶中。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原本有些空旷的壶内空间，此刻多了一种都铎王朝的宫廷气息。
凯瑟琳的视线越过金苹果树的枝丫，落在不远处的湖心岛上。
那座风格简约的黑鹭庄园城堡，此刻正经历着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造。
哥特式的尖顶被巧妙地保留，但城堡黑色的墙体被刷上了鲜艳的红白条纹，巨大的铅条窗镶嵌着彩绘玻璃，隐约可见内部华丽的挂毯轮廓。
城堡前的空地上，忍冬藤正沿着新搭建的花架疯狂攀爬，几只柳林的小精灵正忙碌地搬运着光点构成的“砖石”和“装饰品”。
整个城堡正朝着微缩版且色彩斑斓的汉普顿宫演变。
凯瑟琳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的姨母即使在吃尽苦头变成了幽灵后，也依旧是那个追求华美、享受生活、绝不肯亏待自己的王后。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安妮·博林没有被那位国王陛下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哽咽的泣声。
凯瑟琳的目光顺着声音转向金苹果树的方向。
树下，春日女巫奥斯塔拉正跪坐在地上。
她穿着件色彩斑斓的波西米亚风披肩，栗色的长发间幼嫩的鹿角微微颤动。
这会儿奥斯塔拉正抱着格瑞最后留下的那身猫皮，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浅绿色的眸子里滚落，滴在灰色的皮毛上，也滴在金苹果树裸露的根系土壤里。
那些被泪水浸润的土壤，瞬间萌发出闪烁着微光的嫩芽。
独角兽宝莉温顺地卧在她身边，用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胳膊，发出安慰般的鸣叫。
凯瑟琳放轻脚步走过去。
“奥斯塔拉......”她蹲下身，声音轻柔。
小女巫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凯瑟琳，用浓重的哭腔道：“姐姐...格瑞...格瑞他...暖暖的毛还在,可是...可是格瑞不在了...呜呜呜...”
她将脸深深埋进那柔软的灰色皮毛里，肩膀不住地耸动。
凯瑟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奥斯塔拉栗色的长发。
“我知道，奥斯塔拉，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格瑞他完成了他最想做的事。他走的时候，是满足的。这块皮毛，是他留给我们的...纪念。”
她顿了顿，看着金苹果树根下因泪水而萌发的新芽，“你看，你的眼泪，让生命在这里延续了。而格瑞也奔向了新的人生阶段。”
奥斯塔拉抽噎着，似乎稍微平静了一点点，宝莉凑过去舔了舔她的脸颊。
凯瑟琳知道，这种悲伤需要时间抚平。
她轻轻抱了抱小女巫，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湖心岛那片忙碌的施工现场。
安妮·博林的幽灵正悬浮在城堡最高的新塔楼尖顶上，兴致勃勃地指挥着那些小精灵调整一面巨大的旗帜。
她看起来比在伦敦塔外乱葬岗时凝实得多。
凯瑟琳踏上通往湖心岛的小径。
当她走近时，安妮·博林终于注意到了这边。
曾经的断头王后优雅地从塔尖飘落，华丽的宫廷裙摆随风摇摆。
“啊，我亲爱的凯瑟琳回来了。”安妮道：“看看我们的新家如何？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汉普顿宫，但也还算华丽。”
她环顾着自己一手打造的杰作，表情颇为自得。
“确实很华丽，姨母。”凯瑟琳诚实地评价，“您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安妮飘到一扇新安装的彩绘玻璃窗前，欣赏着上面模仿霍尔拜因风格的光影图案，“至少比伦敦塔那个阴冷潮湿的角落强多了。”
她在窗前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容，“说吧，我亲爱的，你带着炼化了诅咒黄金的疲惫和悲伤来找我，不只是为了欣赏我的装修品味吧？是不是关于河底祭坛里找到的那个小东西？”
凯瑟琳心中一动，安妮果然敏锐。
她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是的，姨母。我在波吉亚家族的祭坛底部，发现了一块带有神圣气息的金属碎片，我猜那是来自阿瓦隆的部分‘石中剑’，是圣剑Excalibur的碎片之一。”
安妮·博林脸上的轻松笑意收敛了，她飘得离凯瑟琳更近了些。
“阿瓦隆......雾中之国。”她轻声说着，目光穿透边缘的柳林，望向某个遥远的维度，“它因人类对古老传说、对骑士精神、对湖中仙女的信仰而存在，因亚瑟王与圣剑的传奇而强大。但如今，信仰转移，传说蒙尘，阿瓦隆的根基正在动摇，并且濒临崩解。那柄断裂的Excalibur，不仅仅是一把武器，它是维系阿瓦隆与现世、凝聚那份正在流失的信仰的关键锚点之一。重铸它，不仅是为了一个‘王者’，更是为了挽救一个正在消逝的仙境。”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凯瑟琳的眼睛，严肃道：
“至于碎片...我确实知道一些。一块，在我生前，被我镶嵌进了亨利的加冕王冠内衬之中。用最纯粹的英格兰黄金包裹，藏于象征王权的宝石之下。”。
“而另外两块...”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早已落入了教会的人手中。当时梵蒂冈的掌权者是凯撒·波吉亚的父亲——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你在祭坛下找到了其中之一。”
安妮·博林说完，身影又飘然升起，似乎要回到她正在兴建的塔楼上去。
“记住，孩子，圣剑的碎片承载着不同的‘誓言’——亚瑟的、亨利的、波吉亚的，或许还有你、我的.....重铸它，意味着你要直面这些誓言的分量，甚至定义新的誓言。”
凯瑟琳站在原地，脑袋里消化着姨母给出的信息。
王冠里的碎片找起来容易，但波吉亚家族早已没落，谁知道他们手里的另一块圣剑碎片流落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