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这咋整？皮子砸手里了，地里那些……怕也没人要了。”
立刻有人接话，是个妇人，声音带着哽咽，“我家那点枸杞，还想着换布给娃做件新衣裳……”
“这日子口，唉……”
“难啊……”
抱怨和愁苦如同水汽，慢慢弥漫开。
人群外圈，王翠花捅了捅身边蹲着抽烟的奎尔多的胳膊，嘴角撇着，声音压得低低的，刚好够旁边几个人听见：“瞧，我咋说的？能耐不大，瞎折腾！这才几天？”
奎尔多吧嗒了口烟锅，烟雾缭绕，他含糊应着：“这行市……谁料得到嘛。”
王翠花冷哼了声，没再多说，但那副样子，明摆着是看好戏。
她心里乐开了花：该！让你周晓能！看你这回咋收场！
周晓扫了一圈垂头丧气的人们，“都别泄气！东西在这儿，放着也是放着，总得想法子。”
阿岚跟着点头，“对，大家一块儿想辙。”
可这话没落音，王翠花尖着嗓子就嚷嚷开了，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看吧！我说啥来着？忙活大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刚被周晓和阿岚的话点起一点点微弱火星的人群，瞬间又凉透了。
抱怨声没了，只剩下更沉、更重的绝望，像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周晓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栽！
他捏了捏拳头，下了决心：“我再去一趟省城！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路！”
真要走了，周晓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块磨盘。
他找到阿岚和大壮，话堵在嗓子眼，半天才出来：“我得去趟省城，摸摸路子。家里…村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看着阿岚，“人心不能散，你多费心。”
又转向大壮，“庄稼，还有那些货，你多盯着点。”
阿岚嘴唇动了动，没说太多，就一个字：“嗯。”
但那份沉稳，周晓看得明白。
大壮闷头闷脑地捶了下自己胸口，发出“咚”一声：“哥，有我大壮在，你跑你的！”
周晓用力按了按大壮的肩膀，没再多话。
转身，迎着还有些寒意的晨风，一步步朝村口走去。
背影在晨曦里，拉得老长。
省城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
有时候啃几口干粮，就着凉水灌下去，喉咙糙得生疼。
他不敢耽搁，心里那股火急火燎的，好像晚到一天，村里人那点心气儿就得多凉一分。
一进省城，那股子喧嚣和村里截然不同，却没让周晓的心情松快半分。
他一头扎进那些熟悉的铺子，挨家挨户地问。
老客户摇头，新面孔摆手。
连着几天，嘴皮子磨破了，腿也快跑断了，听到的不是叹气就是关门声。
那感觉，真他娘的憋屈。
碰壁多了，人也麻了。
这天晚上，他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歇脚，正巧遇上以前打过交道的小马。
小马也是跑买卖的，消息灵通。
两人搭上话，周晓把村里的难处一五一十说了。
小马呷了口茶，慢悠悠放下杯子，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周老哥，你那些皮货，死的。可要是换个玩法呢？”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南边，听说时兴一种小玩意儿，用皮毛做的，精巧得很。你们那皮子…能不能往这上头想想？”
周晓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把桌子掀了。
连日来的奔波和失望，好像瞬间被这句话冲散了。
他一把抓住小马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马兄弟！这话当真？南边…真要那玩意儿？”
小马那张宽厚的脸上绽开笑容，“我可以给老哥你引荐几位这方面的人，能不能成，就看老哥你的本事了。”
周晓连连点头道谢，心头的危机感稍稍缓和。
转身离开茶馆，望着小马的背影，周晓暗暗咬牙，拼了！
就算前面全是刀山火海，也绝不能让村子垮掉！
几天的奔波下来，周晓的努力总算有了眉目。
一张带着希望的意向订单，算是对他这些天汗水和奔波的肯定。
但他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等他赶回村子，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远远地就看到村里人三三两两地在村口溜达，阿岚端着热汤迎了上来。
“晓哥，累坏了吧。”
周晓接过热汤，一股暖意瞬间蔓延到全身，“这才哪到哪，还得继续干，咱村子肯定能翻身！”
热汤下肚，周晓感觉力气又回来了，小马的建议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悠，仿佛成了村子未来的光。
他立刻决定，召集大家伙儿，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的空地上就挤满了人，周晓站在人群中间，神情坚定。
“大伙儿！”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有个新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咱们把那些皮毛，好好收拾收拾，洗干净，弄软和了，再染上颜色，做成皮画，毛毡啥的装饰品。”
“然后拿到省城去卖，卖给那些南方城市，听说那边就喜欢这些个稀罕玩意儿！”
村民们互相看看，脸上都有些犹豫，王翠花又忍不住嚷嚷起来，“说得轻巧！谁会弄这些玩意儿啊！”
周晓没理会她，提高了声音，“不会可以学嘛！我可以去请人来教大家。现在这情况，不拼一把，难道就等死吗？”
“我觉得行！”赵轩从人群里挤出来，油头粉面地，“周晓在省城忙活这么些天，肯定不是白跑一趟！”
阿岚也赶紧接话，“是啊，咱们还可以加上咱村里的特色，弄些民俗的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村民们见赵轩和阿岚都支持，心里也开始有了底。
先前还七嘴八舌的质疑声，渐渐平息下来。
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些。
不少人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更让人意外的是奎尔多，这老小子平时不是最爱唱反调吗？
今天居然也站出来帮腔：“周晓都说了，咱就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