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时,银箸在白玉碗里搅了许久,苏景宁才惊觉自己竟未动一筷。对面传来低沉的询问:\"在想什么?\"
她放下碗筷,望着烛光下墨凌渊关切的眉眼,酸涩涌上喉头:\"人心最是脆弱,若有人拿我珍视的人做文章,我......\"
话音戛然而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墨凌渊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是因为我?\"
苏景宁苦笑,将脸埋入他肩窝。
梦里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墨凌渊被钉在墙上的惨状挥之不去。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洇湿了他玄色的衣襟。
\"前路艰险,未知重重。\"她哽咽着,\"我不怕自己受伤,却怕护不住在意的人。\"
\"别怕。\"墨凌渊紧紧拥住她颤抖的身躯,下巴抵着她发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前。等孩子出生,我们一家三口,定能闯过所有难关。\"
这句话如惊雷般震醒了她。
苏景宁猛然抬头,颤抖着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
腹中生命的悸动,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尽数抹去——为了孩子,为了眼前人,她绝不能再这般脆弱。
苏景宁本以为,敌方既已连续出招,必然还会有后续动作,却不料此后的日子竟意外平静。
然而,这份反常的宁静非但没能让她安心,反而令她愈发警惕。
她深知,对方越是沉寂,便越有可能在暗中酝酿更为可怕的阴谋。
果不其然,一日晌午,小青急促的声音突然在苏景宁脑海中响起:“喂,傻女人,赶紧进来一趟!”
苏景宁匆匆交代完身边事务,便意识沉入魂海。
刚一踏入,就见小青急得直跺脚,拽着她往小水塘边跑:“快看看,他情况不对劲!”
只见墨昭瑾整个人泡在水中,双目紧闭,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无论小青如何呼喊摇晃,他都毫无反应,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沉睡。
苏景宁神色凝重,开口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从昨晚就泡在这儿了,起初我没在意,可今天见他还没醒,才察觉事情不妙。”小青抓了抓头发,满脸焦虑。
苏景宁盯着墨昭瑾苍白的面容,心头一沉:“他会不会和我之前一样,陷入了梦境之中?”
“有这个可能。”小青神色也严肃起来,“那些梦境凶险得很,一旦陷进去……”
“必须把他救出来!”苏景宁语气坚决,“我亲身经历过,知道那里面有多危险。”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救?”小青摊开手,一脸无奈,
“上次我能进入你的梦境,一来耗费了大量修为,二来咱们之间本就有特殊渊源。但对墨昭瑾,我们俩都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我去试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苏景宁说着就要行动。
“你可别冲动!”小青连忙拦住她,“且不说他未必能让你进入,就算进去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他的元神,让他变成痴傻之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呢?你也没办法吗?”苏景宁急切地问。
小青苦着脸长叹一声:“我跟你说过,上次为了进你的梦境,我损耗了三百年修为,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难道就只能看着他困在里面?”苏景宁心急如焚。
小青眼珠子一转,语气缓和下来:“你何不相信他一次?说不定他能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出来。”
“开什么玩笑!”苏景宁立刻反驳,“那梦境会把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无限放大,我亲身体会过那种绝望,没人能独自扛过去!”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不行。”小青不紧不慢地说,“你仔细想想墨昭瑾的经历。他自幼爹不疼娘不爱,在宫里被人骂作野种,却硬是咬牙长大。
后来被皇后收养,表面上辅佐太子,背地里还要偷偷培养势力,在两方势力间周旋,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就说现在,他的亲人被囚禁,自己身处太子之位却尴尬无比,可你见过他垂头丧气吗?没有!他活得比谁都洒脱自在,这种心境,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苏景宁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得不承认,作为旁观者,小青确实比她更了解墨昭瑾。
“就算如此,我也不敢冒险。”苏景宁摇摇头,“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我不能拿他的安危去赌。”
小青扶额,一脸纠结:“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进入他的梦境,但你要知道,这么短时间内再强行进入,我必定会受到重创,甚至可能回归本体陷入沉睡,而且我和他并不熟,就算进去了,他也未必会听我的。”
苏景宁心中一紧,她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让另一个人陷入危险,更何况这办法还未必有效。
“这么说,现在只能等着?”她无奈地问。
“这样吧,”小青思索片刻,“咱们等到天黑。如果那时他还没醒,而且有崩溃的迹象,我就去试试。你看如何?”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苏景宁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能默默祈祷墨昭瑾能平安无事,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煎熬。
墨昭瑾刚陷入梦境时,周遭的一切都像蒙着层薄纱,透着股虚幻感。
可随着时间流逝,掌心触到院墙上粗糙的砖石,鼻尖萦绕着淡雅的花香,这份真实感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住了他的心神。
他身处一座白墙黛瓦的小院,竹影摇曳间,竟与他无数个深夜里幻想的世外桃源分毫不差——逃离皇宫的冰冷与算计,和心爱之人在此共度余生。
正沉浸在这份美好中,身后突然传来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傻站着发什么呆呢?”
他猛地转身,呼吸瞬间停滞。
眼前的苏景宁褪去了皇后的庄重华服,一袭粉色襦裙衬得她清新俏皮,仅用一支素簪挽起青丝,周身不见半点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