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纸条合上,递给身旁的白苟。
“拿过去给标儿看看。”
“是,陛下。”
白苟双手接过,将头埋得很低。
对纸条上写的东西一点也不关心,只知道快速挪动两条老腿,将东西送到朱标手中。
朱标接过来直接展开细看。
眉头立时也皱了起来。
西北战事事先便有预兆,舅舅身为五军都督前军左都督,这些在离京之前就已经知晓。
如今凭借着这些,猜到些其他东西,完全是属于常显现,并没有可大惊小怪的。
可是为何这纸条上,写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送府上一位名医去西北战场。
以舅舅的身份,他关心不应该是战事本事,或者其他的一些计谋,或者军事调度的东西吗?
难道舅舅知道些什么?
“看完有什么想法?”
听到父亲的声音,朱标稍一用力攥住纸条。
“父皇,儿臣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舅舅专门在奏书中夹上这个,其中必定有他的理由,所以以儿臣之见还是照做。”
“邓帅与沐英,与舅舅的情谊深重,绝不会做对他们有害的事情。”
“这咱都是知道,但是咱就是有点烦!”
朱元璋说着将视线放低。
看着眼前的这道奏书,就如同看着那个小犊子一样,让人气,可又让人爱。
明明多说两句,多写两个字,就能把事情说明白,讲清楚,却非要这样弄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头脑。
真是个遭人烦的小犊子!
在心里暗自骂上几句,朱元璋转眼又招来白苟。
即刻赶往靖远侯府,选一名医,再调一百皇城军骑兵,即刻赶往西北战场。
顺便再携带一道圣旨。
让邓愈和沐英不必着急。
这场仗,大明耗得起,吐蕃它耗不起,徐徐图之稳步推进即可,切勿贪功冒进。
白苟老实的听着朱元璋的话。
等到说完,立刻行礼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
只留朱元璋和朱标,呆在这偌大的一个奉天殿……
“六十四万两白银,七千四百五十七顷土地田契,八十八座房宅……好大的一笔银子,好大的一笔田产,好大的一笔家财啊!”
朱元璋拿起奏书声音逐渐拔高。
“标儿,你替咱好好算算,单是这些田契房契,值不值百万两白银!”
百万两。
应该是远远不止,朱标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算过了。
一顷是一百亩。
而在民间土地交易之中,那怕就算是再贫瘠低劣的土地,一亩起码也要一两银子。
若是地势平坦又肥的好田,价格更是要翻上数倍不止。
七千多顷翻上百倍便是七十多万亩,一亩就按照一两算那也是七十多万两,再加上八十多处位置优越,又处于富饶大城的房宅。
百万两银子,轻易的便能超过,再往上翻上半倍到一百五十万两,应该还差不多。
虽然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这些军官征战多年的战利。
毕竟能在大明担任军官,那以前在战场上,都是个顶个的悍勇之士。
到了城中。
到了战后。
这股悍勇也能为他们赚到不少家产。
可就算是这样,如此庞大的一笔银钱,也足以让人大概的领略到。
边境走私,与元廷暗中交易,究竟是何等的暴利,能换来多少银钱。
仅是收买边境军官,让他们放自己经过关隘,就要花费这么多银子,那最后他们得到的利润,又将是何等的惊人?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用朱标去想了。
舅舅干活向来干净。
后面就算再有,那也是大明干的生意,赚到的银钱也归父亲朱元璋。
……
见标儿一直没有回答自己。
只是微微低着头,坐在那里默默无闻。
朱元璋忽然轻笑一声,从龙椅坐起走下来,“低着头不说话干什么呢?”
“怕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告诉了咱以后,咱会生气?咱会忍不住大搞株连?”
“爹,您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朱标无奈的抬头看向父亲,而后又立刻解释说。
“儿臣只是觉得,舅舅先前所设想的边境贸易之事,是应该尽快提上日程了,还有如今送回来的这些银钱契书。”
“可以专项专用,交到舅舅手中,尽快推进此事。”
“真的只是在想这些?”
“孩儿何必要骗您的呢,爹。”
朱标站起身走到朱元璋身旁,搀着他的手走到殿外,照着温暖的阳光。
“再者真如爹您方才所说,这军中真有腌臜事,真有脓疮毒疽,也完全不用爹您再您动手。”
“孩儿麾下便有效死神机两营,直接便可以持刀动手剜去,省的其连成一片祸患无穷。”
“你能有这份心思就好,咱这心里安稳。”
朱元璋呵呵的笑着,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许。
标儿是自己认准了的继承人。
大明未来铁板钉钉的皇帝。
而想要坐稳皇位,只知道怀柔是不行的,还要有雷霆手段,懂得君王一怒!
那些个酸腐儒,成天都嚷嚷着什么以儒治天下,以礼教化众生。
可朱元璋比谁都清楚,这天下大部分的事。
儒根本就不顶用,礼更是无稽之谈,只有手中的刀才是王道正理!
四方蛮夷不服,那就杀到他们服!
官员贪腐昏聩,那就从上到下清理干净,请出位置留给清廉能干的来!
而他的长子朱标,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手段,同时又深受文官们的爱戴,齐声赞颂是天赐仁君。
仁德广传天下,闻之无不令人赞叹信服。
伸出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脑袋。
但想想他早已长大成人,是大明万人敬仰的太子,朱元璋只能强行停下改成轻拍肩膀。
“以后别说什么不等咱动手的话,这大明是咱给标儿你打下来的基业,若有什么腌臜脓疮毒疽,自然也该有咱料理干净。”
“有爹在这儿,哪用的着你一个孩子动手!”
“爹,孩儿如今已经……”
“给咱咽回去!”
朱标话刚说到一半,朱元璋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他接下来的话打了回去。
“咱不管你多大,也不管心里想着什么,有咱在就用不着你干那些事,咱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身上早没干净的地方了,也不在乎后边的人拿笔杆子怎么写咱。”
“可是标儿你不行!”
拍在朱标肩膀上的手落在他腰间,用力一推让他挺直腰板。
“你是咱们朱家的圣主明君,要功过三皇,德高五帝,其他的你不能沾,更不能碰!”
朱标听着父亲的这些话,心中大受触动,隐约间就连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
但最终这些却都又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爹,您说的孩儿都明白,可是咱孩儿的眼中,您才是最配的上功过三皇,德高五帝的称赞。”
“说什么呢?”
“咱要那个又有什么用?”
朱元璋很是随意的摆手轻笑,“对咱而言,全都空话白话,还不如一个面饼子实在,但若是放到标儿你身上。”
“比这一座大明江山,都更让咱高兴!”
“所以标儿,一定要记住咱的话,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身子养好,多陪陪常家丫头,再给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