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香火之力,李镇倒从未尝试过。
但自己不是固身,自是无法庇佑这些寨子村落。
“那不成,我要北上,不可因为你一个小小的狗牙寨便束缚于此。”李镇摇头道。
“不……不,上仙,您会错意了!”
马员外恭敬跪在地上,
“寨子里只要塑起您的泥塑,让周遭鬼祟都晓得有您这般存在……便不会为难我们。
我们每月十五,正午时分,都会给上仙供奉香火,上仙更不用拘泥于此地,只要您答应我们,可以塑您的泥塑,晓得您的名号便是……”
李镇大概明白了。
这是拿自己当武圣关羽使呢。
不过关圣是死人,自己是活人,这般愿力,当真有用?
哪怕是在曾经张玉凤为自己二人所贴的大梦千秋符,李镇做了李家家主,也似乎没有接触过此档子事。
“这个暂且不提,报酬呢?”李镇道。
马员外脸上颇是遗憾,但只要这猴儿祟死了,给自己的儿女报了仇,也算是了了心中之事。
“下人去取了,上仙的酒钱,我也已经差人结了……
时候不早了,上仙要不在我府邸对付一宿?”
李镇思忖片刻,便也点了点头。
“行。”
李镇转头,便去喊粗眉方。
粗眉方现在可激动坏了。
他之前对李镇的本事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可如今杀了所有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猴儿仙,足叫他瞠目结舌。
尤其是施展法事时那般威严……
“镇娃子,了不得啊!”
粗眉方竖起了大拇指。
李镇笑笑,“小事一桩,方叔,在马家庄子待一晚上,歇歇吧,给驴子喂饱,明日赶路。”
粗眉方点点头,又压低声音,“敢让他们喂咱们驴子吗?我怕嫌咱们驴子太能吃……”
“饭桶本就能吃,更何况咱们帮着他们处理了多大的麻烦,给饭桶吃点怎么了?”
“镇娃子,咱要不给驴子换个名?这饭桶也太粗鄙了……”
“我觉得挺好。”
二人正嘀咕,那背人背的起劲的痦子脸,却有些忍不住问道:
“那那那……那我们呢?”
李镇偏过头,看着这几个先前还打算阻碍他们生意的几个汉子。
“你们哪凉快哪待着去。”
“不不不……这位上仙,我们触怒于您,还险些搅黄了您的事,您难道就不迁怒于我们?”
李镇看着已经死了两人的小团队,
“该得到的报应,你们也得到了,不过真想给自己谋个生路的话,往南走,去拜入湘州的镇仙军。”
那痦子脸一愣,
“镇仙军?镇仙军不是被打回了苗地么……”
“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很快的,放心吧。”
李镇道。
到了这里,痦子脸哪里还有不佩服此人的道理。
他深深揖了一礼,
“上仙度量之大,使某羞愧。”
“行了,都是讨口饭吃,只要你们还没干出来伤天害理的事,那便还有救。”
痦子脸男人将这句话牢记心中,
“谢上仙教诲!我们这就去拜镇仙军!”
痦子脸和另一个略显憨笨的赤膊汉子,背着兄弟的尸体,点起几根香柱,离开了马家庄子。
倒不是他们想走夜路,而是之前骗了马员外,现在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一旁的马员外倒是有心问一嘴,
“上仙,这些谋人钱财的骗子简直是罪有应得,上仙还要他们去拜镇仙军?只怕是会偷百姓钱粮的颇皮无赖!”
李镇笑笑,
“不会,镇仙军有组织有纪律,都很安分的。”
……
夜已深。
粗眉方和李镇睡在马家庄子的客房里。
粗眉方辗转反侧,有些难眠。
“镇娃子,白天那几个马匪,你怎么不杀了他们?”
李镇抱着胳膊,也没有睡着。
“我看见了他们的悔悟。”
“哦……”粗眉方有些不太理解。
“方叔,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你看,你曾经为了小荷,不惜对着所有无辜的赊刀人下手。
他们也是罪有应得么,方叔没有罪么?”
粗眉方有些愧疚,长叹口气,
“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也该死。只是不要将我的因果报复在小荷和我媳妇儿身上。”
李镇点点头,
“是啊,便是这个道理。
你所做的恶,我不理会,因为我与你有人情。
但若有赊刀人来对你发难,我自不会包庇你。
立场不同,见到的,也便不同。”
粗眉方沉默良久,
“镇娃子现在同我讲的道理,方叔已经嚼不明白了。”
“早点睡吧,方叔。”
……
……
狗牙寨西头驿站。
掌柜四把刀,连夜收了酒钱。
狗牙寨里的富绅,马员外差人送来的。
那下人有些憨傻,说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为谁结的酒钱。
只是说半仙,半仙,厉害的半仙。
他不清头,四把刀可清头。
能在自己这驿站里赊账的,也只有白天粗眉方带来的那年轻人了。
四把刀扬了扬钱袋子,看着小二,笑嘻嘻道:
“赌对了,是个人物。”
“白天吃霸王餐的那人?”
“是啊……料理那定府半仙都棘手的猴儿祟,此人,只怕非我们所能触及之人啊!”
小二嘴巴微张,“掌柜,有这么夸张?”
四把刀锤着自己脑袋,
“我白天咋就不能多送他一坛酒水呢?”
……
……
天大亮。
李镇睡了个懒觉,直到正午才起床。
一睁眼,粗眉方的表情有些奇怪。
“坏了,坏了……”
“怎么了方叔?”
“马员外上吊了!”
李镇眉头微皱,“谁干的?”
“我看了尸体,没啥挣扎的痕迹, 应该是自尽。”
粗眉方手指捻来一张黄纸,
“他还留了份遗书,我大字不识几个,给那马夫人看,她说是留给上仙的。”
李镇眉头微皱,接过那张黄纸。
上面整整齐齐写着几行小字。
马员外生前是个讲究人,写的遗书也整齐,赏心悦目。
“上仙。
我马问学早年读了点学,识得几字,做了乡绅,养儿育女,传宗接代,为寨民谋平安。
不知上仙名讳,略有遗憾。
但上仙替马某报仇,自是感激不尽。
上仙放心,关于您的泥塑我已差匠人塑之,午后便刻好,都是寨子里的好师傅。
上仙可游天南地北,自不用理会狗牙寨。
而我们香火不断,不会让上仙寒心。
马某已将您之事公之寨子,上仙恩德,狗牙寨上下两百三十口人永不忘却。
马某四子皆去,已无了生的念头,便先去一步,陪我那儿女走过黄泉路。”
李镇读完,心中却有些惆怅。
……
傍晚,饭桶吃的饱,胃袋极大。
乘着驴车,往寨子外离去时候,所有寨民们纷纷目送。
路过寨子东头,竟是有了一座小庙。
小庙还没建好,里边多了一个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