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昌面对两个人的围攻,毫不退缩。
“我不同意长河同志的论调。我们要向上级反映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在哪,上级会怎么看我们省,会不会认为我们为了推卸责任故意要搅混水?这是对组织负责任的态度吗?”
白国昌的语气很严厉,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作为一个最晚进入常委的人,白国昌应该多听少发言,尤其是不能对资历更老的常委有不敬的态度。
白国昌知道他在犯忌讳,但为了鲍乾清,他只能选择硬刚苗英杰和闻长河。
既然得罪人,那就彻底得罪吧。
白国昌又把矛头对准了秦云东:
“中安市查案要有边界,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这是在破坏维稳大局。秦云东同志要提高觉悟,不能任意扩大调查范围,尤其要谨慎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的敏感领域。你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制造远比问题本身更严重的危机!”
鲍乾清双手依然捧着保温杯,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白国昌,又看向秦云东。
白国昌的表现太给力了,说出了他不方便说的话。
驳倒苗英杰和闻长河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让秦云东灰头土脸哑口无言。
别看秦云东只是排名靠后的常委,但他的影响力很大,不只是地市干部拿他当标杆,就是其他常委都有意无意向他靠近,或明或暗地支持他。
能让秦云东吃瘪,是对秦云东形象最大的打击。
秦云东却好像没有在意白国昌的态度,他笑了笑开始发言。
“我本来提出建议后就应该闭嘴倾听大家的意见,不过,既然白国昌同志点了我的名,如果不回应就不礼貌了。”
秦云东的目光看向鲍乾清,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云东,该说就说,真理越辩越明嘛。”
鲍乾清微笑着鼓励秦云东。
他现在已经是裁判角色,可以放松心情坐山观虎斗。
秦云东环视众人,笑着摇摇手。
“国昌同志说调查华都资本就是动摇国本,好大的帽子,我的头小,恐怕戴不上。”
众常委不由都笑出声。
白国昌的脸不由涨红。
他想辩论却又觉得不妥。
刚才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指责秦云东的话,秦云东没有插话,耐心地让他把话说完,展现出容人的风度。现在秦云东发言,他如果急着跳出来打断,显得太没修养了。
秦云东接着说:“按国昌的说法,反映华都资本问题就会发生连锁反应,最终出现灾难性后果,这是典型的逻辑滑坡谬误。因为他忽略了每个环节还有阻止事态恶化的因素存在。”
常委们都不由自主地点头同意。
大家都很欣赏秦云东的发言思路清晰,先用幽默化解紧张情绪,再分析白国昌的逻辑错误,便能牢牢掌握主动权。
秦云东继续说:“国昌同志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把华都资本涉嫌违纪问题扩大到企业整体,这就犯了以偏概全的逻辑谬误。我们调查的是害群之马,是涉嫌犯罪的个人或小团体,而不是打击整个企业。希望国昌同志能端正思想,不能因为个别问题就全盘否定企业。”
苗英杰和闻长河相视一笑,暗自赞叹。
辩论水平还要看秦云东啊。
这层层推进的能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腕,想不佩服都难。
“以我的观点来看,对于华都资本,不存在查和不查的二元选择。而是在遵循依法治国的前提下,找到一条既能清除病灶、又能保全生命、更能维护全局利益的最优路径。当然,因为权限问题,最终执行层面只能由上级定夺。”
秦云东又用组织纪律条例说明,发现线索,不允许瞒报,要负责任地完成风险预警,为上级决策提供坚实依据。因此他坚持要继续核实线索,追查华都资本涉案的真实证据。
白国昌忍不住冷笑道:“云东同志,我要提醒你注意,你追查华都资本就是越位越权,恰恰是你违反了组织原则。调查只能由上级决定,你无权擅自行动。”
“国昌,你说得对,我正是因为知道不能越位越权,所以才及时把华都资本的问题做出汇报,并没有擅自行动。但不越位不代表缺位,不调查不代表不能核实线索。我不会触碰华都资本,但可以通过调查与其关联的企业,进行数据分析,以此履行我的职责。”
秦云东不急不躁,对白国昌的挑衅言辞并没有反唇相讥,始终保持温文尔雅,就事论事。
而白国昌在秦云东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缺乏涵养,使得常委们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鲍乾清敏锐地发现白国昌后继乏力,不能再让他辩下去了。
秦云东实在厉害,就算鲍乾清的其他心腹常委联合围剿也未必是对手。
“我现在有些累了,长途旅行确实不适合我这个老家伙了,会议讨论就到此为止吧。”
鲍乾清拿起杯盖拧紧保温杯。
他只能动用权力强行给出结论,以结束这次会议。
“云东同志,处置组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要调整,集中精力处理好中安市的善后工作,确保不再发生群体性事件,尽量挽回中安市的形象,给各界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其他的嘛……时机不成熟,暂时放一放。散会!”
鲍乾清说完拿起保温杯就大步走出会议室。
秦云东愣了愣,常委会的议题还没有表决,鲍乾清怎么会如此匆忙结束会议。
显而易见,鲍乾清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他就是故意要堵死继续深入调查的路。
唐群峰也有些不悦,鲍乾清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怎么能如此不打招呼,说结束会议就结束呢?
他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忍。
目前常委几乎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信,就算要通过决议也几乎注定和他的意愿无关。
唐群峰板着脸收拾好东西拂袖而去。
苗英杰乐呵呵走到秦云东身旁:“云东,我说得没错吧,紧箍咒给你戴上了,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