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渚绿洲小区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物业办公室里,物业经理向他们详细描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与滕艳兰在电话里所述基本一致。
因为大泽分局的民警已经来调过一次监控,所以物业经理非常肯定,“所有的监控都显示欧振业进入小区,但是却没有看到他出来。”
滕艳兰心中很是疑惑,“那他为什么会被烧死在了二十多里外的钱清村?”她问物业经理,“欧振业的车在什么地方?”
“哦,他的车就停在地库里面。”物业经理说道,“我们之前翻过监控,欧振业从地库下车之后就直奔物业,和我们的工作人员发生纠纷后返回居住处再未出现。”
滕艳兰看向李睿,李睿思索片刻,“再看一遍监控。”
“还看?”物业经理有些为难,“我们这儿也挺忙的……”
滕艳兰说道:“没事,你忙你的,我们自己看就行!”
“好吧!”经理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进了监控室。
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滕艳兰紧绷的脸上。她手指飞快地滑动触摸板,画面一帧帧倒退——欧振业六点从钱清村出发,进入瓜渚绿洲的时间是七点左右。七点一刻,欧振业和物业发生争吵。七点五非常回到自己的家里。
“停!”李睿突然按住她的手。屏幕上,那个穿外卖服的女人正侧身进入电梯,帽檐压得极低,但脖颈处露出一截醒目的纱布。
“这个外卖员很可疑!”滕艳兰也察觉出了异样,“八点二十分左右,她进入了欧振业家的楼层后再未出现过。”
李睿眯起眼睛,“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一路都低着头,戴着墨镜和口罩。而且行动路线巧妙地避开了监控,所有的监控都没有拍摄到她的正面。”
时间跳到八点四十,清洁工推着沉重的垃圾桶出现在画面里。李睿的瞳孔骤然收缩——垃圾桶的轮子在瓷砖地上留下两道淡淡的水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
“不是水……”他低声说,手指悬在屏幕上,“是冰融化后的痕迹。”
滕艳兰的呼吸一滞。画面中,清洁工费力地推着垃圾桶,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婚戒在监控下闪着冷光。就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垃圾桶缝隙中垂落,又迅速被拽了回去。
然后,女人推着垃圾桶乘坐电梯抵达了地下车库,推着垃圾桶进入了监控的盲区。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雷声轰鸣中,李睿的声音格外清晰:“欧振业十有八九是接到假冒的物业电话,回来交物业费的时候进入了凶手的陷阱。”
滕艳兰点了点头,“这个女人事先有过充分的准备,如何进入有门禁的楼层,如何绑架了欧振业,如何从小区里面离开,事先一定计划过。”
滕艳兰叫上物业经理,让他带着去地下车库。最终,他们在地下车库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侧门。
“这……一般人很少走这里。”物业经理说道。
“大泽分局的人来查监控,就没关注过这个地方吗?”李睿有点气愤。
“额……”物业经理不敢说话。
“哎,算了。”滕艳兰拉了一下李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女人。”
顿了顿,“她穿着外卖员的衣服掩人耳目,到了欧振业的楼层后,她诱骗欧振业开门,将其制服后,将人装在垃圾桶里,然后换上保洁的衣服刷卡出了小区。有了这一条完整的犯罪链,应该能很快抓到她!”
李睿点了点头,“叫技术中队过来吧,我需要二次勘查现场。”
欧振业的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月光透过纱帘,在空荡的卧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除了一张床,卧室里还有些简单的医疗器械。
“欧芷交代过,这里是受体康复的地方。”滕艳兰说道。
“关键还是在指纹上面。”李睿环顾一圈,“只要有一枚指纹和曹邦辉收购站的血手印配对上,这个案子就能突破了。”
滕艳兰站在门口,尽量不打扰到李睿的工作。此刻,她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欧振业虽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身体非常不错。一个女人要制服他而不被人发现,这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门口,走廊,这两个地方是第一现场。”李睿突然开口道。
“什么?”滕艳兰疑惑道。
“遭遇只会发生在这两个地方。”
滕艳兰会心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们是最佳搭档啊。”
“切……”
李睿蹲在走廊的全身镜前,医用橡胶手套在紫外线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找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闷,鼻尖距离镜面只有几厘米。镜面上那些细小的斑点,在特殊光源下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李睿用棉签轻轻刮取时,突然打了个喷嚏,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滕艳兰快步走来,战术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俯身时,一缕发丝垂落,扫过李睿的耳廓:“胡椒喷雾?”
“高浓度的。”李睿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指向玄关处的衣帽架——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刮痕,像是有人剧烈挣扎时留下的。
“这种喷雾近距离杀伤力很大,要是被正面喷到脸上,能使人失去正常的行为能力。”滕艳兰说道。
“看来欧振业就是这样被制服的。”
技术中队收工后,李睿他们回到市局,迅速对采集到的指纹进行比对,果然,在门口和地上采集到的两个指纹和曹邦辉家遗留的血手印一致。
监控里的神秘女人,就是杀害宣达和欧振业的凶手,这两个案子可以并案了。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十几个监控画面同时播放。李睿的眼睛酸涩不已,却仍死死盯着屏幕。
滕艳兰说道:“不管这个女人是怎么离开这个小区的,她一定会经过育才路,大家重点关注这两个路口!”
“放心吧滕队!”鲍文婕说道,“所有的交通监控探头都已经高清化,找到她并不难。”
当那辆红色欧宝出现在育才路口的画面时,他的手指猛地收紧,一次性咖啡杯被捏得变形,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找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就是她。”
“文婕,查这辆车。”滕艳兰立即说道。
鲍文婕动作迅速,“这辆欧宝的在一个名叫魏珊瑚的女人名下,年龄六十岁。”
“她家在什么地方?”滕艳兰问道。
“香林大道福利院家属楼,开车需要一个小时。”鲍文婕说道。
“立即联系了香林派出所,先行控制住魏珊瑚。”滕艳兰说道,“其他人,立即出发!”
深夜的福利院家属楼寂静得瘆人。滕艳兰踹开魏珊瑚家门的瞬间,陈年的灰尘扑面而来。月光从厨房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台积满油垢的抽油烟机上,泛着油腻的光泽。
李睿的目光被客厅墙上的全家福吸引——照片里年轻的魏珊瑚抱着个穿蓝色背带裤的男孩,孩子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天真无邪。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那是二十年前拍的。
“李睿,”滕艳兰突然喊道,声音有些发颤,“你过来看一下。”
卧室的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十几套不同行业的工作服——外卖员、保洁、护士……每套衣服上都别着相应的工牌。最下方抽屉里,放着一个褪色的病历本,封面上印着“哈市儿童医院”的字样。
李睿翻开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一个五岁男孩的治疗过程:多器官衰竭,病因——先天性免疫缺陷。最后一页的诊断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的全家福拍摄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