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没有顾拙这样的好记性,想半天都没能想起来。
“你等等,我这就去打听。”越是想不起来,他还越是较上劲了,最后索性留着这么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顾拙想喊他都没来得及开口。
她叹了口气,对谢凛道:“他一只脚穿着鞋子一只脚穿着拖鞋呢。”
“没事,他不在乎这个。”谢凛安慰她道。
朱振的速度也是快的,顾拙都没把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全部归置好,他就从楼下跑了上来。
“我问到了,红嫂子叫红泉。”他大声喊道。
红泉?
洪泉?
顾拙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她对那个病人的印象很深。并非是对方有什么鲜明的特点,相反,对方身上鲜明的特点实在太少了,仿佛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不注意看很容易让人忽略。
对上这样的人,顾拙本能地反而会多去留意。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叫洪泉的男人至始至终都垂着眼睛没有看她,话不多,但看着不像是腼腆紧张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他当时来看的是……鼻炎?
虽然顾拙是全科医生,但事实上,会慕名来找她的大多看的都是她有过成功案例的病,偶尔不是,那也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好,所以才来她这里碰运气。
但洪泉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当然,他的鼻炎不是不严重,但顾拙觉得那应该不到福省其他医生都促手无措的程度。
除非……对方不能去看其他医生。
至于为什么来找自己……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有预谋的。
她倒是没一下子将这个洪泉和敌特联系到一起,因为仔细回忆后就发现这人进了诊室之后一直都很老实,眼睛没有乱看,手脚也规规矩矩放着。
若说这人是敌特,委实有些没缘由。
至于他为什么用红嫂子挂的号来看病,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猜到的事情。
医院挂号如果是本地人就得拿粮本或者是街道证明、单位证明,如果是外地人就得有介绍信。那个洪泉,要么是乡下人上城里,没有看病的介绍信,所以才捡了红嫂子的挂号证明去看病,要么就是如农场那边那样的特殊人员,拿不到介绍信,偷偷跑出来的。
不过……
顾拙回忆对方的病情,对方的鼻炎说是病,其实说到底是环境导致的。对方提过一嘴,说他是干铲沙的活的。
福省附近的话,应该是在沙场干活?
那地方的活计很重,但却是正正经经的工人。
谢凛听她说了这事,也没有很放在心上,我让人去查一查吧。
顾拙挑眉,“你打算让谁去?”
“程帆。”谢凛道:“那小子这两天有点躁动,给他找些事做。”
顾拙没有反对。
谢凛虽然骨折了,但因为骨折的是左肩胛骨,他又不是左撇子,对生活影响还真不大。所以他一个人在家,顾拙总体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吃饭的事还是得她帮着解决。
没有外人在,茵茵又小,她便每次晚上在空间里把饭菜做好,到了第二天早上拿出来。反正现在天气冷,放在外面也放不坏,谢凛再在煤球炉上热一热,便能吃了。
重新回去上班之后,顾拙更忙了。
——最近她去干休所去得更勤了,主要是为如雍然这样的人进行治疗。
这一天,顾拙刚给秀妹尝试性针灸治疗,欢叔突然冲了进来。他本要开口说话,看到顾拙,又把话咽了回去,对着陆达先问道:“首长呢?”
陆达先回答道:“首长刚做了针灸治疗,这会睡着了。”
“哦,那我等他醒。”欢叔虽然有些急,但还是强制按捺了下来。
陆达先发现他的表情不对,拉着他走到外面,小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这几天在几个车站流窜,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欢叔咽了口口水道:“那些敌特的目标可能就是车站。”
“什么意思?”陆达先没能明白。
欢叔咬牙道:“他们想让车站乱起来,一旦火车、大巴车出现大规模的事故,那城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移过去,到时候他们想要撤离就方便了。”
陆达先皱眉,“敌特什么都不做,就只打算撤离?”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单单是这样。”欢叔的声音更低了,“我怀疑最近有什么重要人物要过来,他们恐怕是想要一石二鸟。”
陆达先没说你的猜测没有根据,而是面色一惊,“你的意思是……京市那边也有敌特配合?”
“不一定是京市,也可能是其他重要战区或者一些机关单位。”欢叔看着他道:“国党后期的作风你也是知道的,他们自然便喜欢损人利己,至于老百姓的死活,他们自来便是不管的。”
“这事……”陆达先神色阴沉道:“还是要等首长醒来才能做决定。”
“咱们的人手可能不够。”欢叔道:“我总觉得底层人民也有人被煽动,车站那边……气氛有些不太对。”
陆达先却道:“你先别紧张,按照我对对岸的了解,到时候乱起来的不一定只有车站。”
“你的意思是!?”欢叔大惊。
陆达先轻轻点头,“你忘了当年他们撤退到对岸之前干的那些事了?”
欢叔倒吸一口冷气,“那一些重要单位,还有农场、以及粮仓等地也要派人把守了?”
“动作不能大,会打草惊蛇的。”陆达先安抚他道:“首长比我们经验丰富,他更知道该怎么做。”
欢叔这才镇定下来。
顾拙再一次去桩桥监狱已经是七八天后了,之所以过来,也是段志生的邀请。
这次倒不是为了治病,而是……
“白燕醒了,她说要见你。”段志生道。
她想见我就要去见她?
顾拙很想这么反驳,但对上对方乌青的眼袋和满脸的疲惫,她到底还是没有为难,点了点头答应一同前往。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白燕想要跟她说什么。
总不能是感谢她救了她吧?
顾拙便是再聪明,也还是猜不到她此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