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抓娃娃
“让我们欢迎小班的同学为我们表演拉丁舞《快乐恰恰》!”主持人的声音穿透门板,穿到了走廊打电话的杨晓耳朵里,她赶紧回到会场,不愿意错过女儿的演出。
虽然平时天天叫鸣鸣小豆丁,小豆丁,他这个年纪在同龄人里面身高显然算是高的,舞蹈排练都站在了最后一排。
当然也可能不只是因为鸣鸣个子高,也是因为鸣鸣强烈反对她给少年宫的老师送东西。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杨晓一大跳,一回头看见穿着演出服外面裹着大衣,还带着演出舞台妆的何锦秋:“我才看到你,刚刚下来问钦钦你去哪儿了,小崽子瞪着眼睛说不知道,我还想着鸣鸣的节目马上开始了,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让你赶快回来呢?”
何锦秋大衣里面露出白色的芭蕾舞裙,这次少年宫的文艺汇演也有老师们的节目,何锦秋自然也要上,杨晓露出惊艳的目光:“真好看,何姐你身材保持的真好,一穿这裙子更显身材了。”
何锦秋不自觉的笑了,托他的关系,这次他们这些人都拿到了前排的位置,方便拍拍照什么的。
学舞蹈的男生不算多,偏偏贺鸣峥她们班里有一个男生已经六岁了才开始学,比班里的其他人高了不少,也只有贺鸣峥身高跟着他比较配。
何锦秋皱了皱眉:“怎么把鸣鸣安排到那么靠边儿的地方?”
“一个演出总要有人在站前排,有人站后排的,鸣鸣个子太高了,站前面肯定挡着人啊。”杨晓对此倒没什么所谓。
许逸钦举着相机左拍右拍,本来贺鸣峥就站在比较后面,想拍到她的照片就很难了,还有个碍事的人总跟鸣鸣贴在一起,想拍一张完美的单人照怎么这么麻烦?!
贺鸣峥表演完下来,看着许逸钦举着相机,问道:“拍好了嘛?”
许逸钦忍不住吐槽:“你和那个男生挨得太近了,想拍一张你的单人照真麻烦,每次都把他拍进去。”
“可是他是我的舞伴呀,把他拍进去不是很正常。”太多的卡子别在头发上勒的她头皮生疼,自己正在摸着头发动手卸下卡子。
许逸钦不高兴的撇撇嘴:“可是他挨你挨的好近。”
“可是我是个独立且完整的人,我需要他来帮我完成这次演出,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的表演是两个人共同的结果,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否定我的舞伴?”贺鸣峥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明白许逸钦到底是在吃哪门子的飞醋。
这可不太好,得从小开始给他灌输正确的三观。
“德国着名的社会理论家阿克塞尔·霍耐特的核心哲学思想,叫承认理论。”
“什么?”许逸钦迷茫的看着她,“谁?”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提出扞卫对方的自主权对于对方来说是一种绝对的认可,接受脆弱也是认可,公开肯定对方的独立性,是一种荣誉上的认可。”
许逸钦有点茫然,犹豫了一下问道:“剩下的你慢慢解释,我想问一下,我帮你摘夹子算是否定你的独立性吗?”
贺鸣峥:“……来。”
“好嘞。”他放下相机,熟练的开始帮她拆头发,“没关系,你慢慢说,我听你讲。”
“比如说扞卫对方的自主权,是一种法权上的承认,承认和你不管和我是什么关系,都会让我保持自主性和独立性,就像你在学校演出的时候基本都是和别人组成团队,大家一起才能共同完成这次演出,我不会因为那个团队里有不同的性别,和你不同关系的人加入了,就去出面制止你,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在否定你的自主性了?”贺鸣峥总结道,“简而言之,不要因为莫名其妙的飞醋否定我的努力,以及我选择的同伴。”
贺鸣峥没指望他能听懂,但也要慢慢教嘛。
许逸钦突然问道:“那接受脆弱是什么意思?”
贺鸣峥很惊讶,他居然听进去了:“比如,你会接受一个人的不完美,他可以做的不够好,可以考试考不了第一名,可以拉琴出错,但是你还是愿意选择他,接受对方的脆弱,也是一种情感上对对方的承认。
她突然感觉到给自己拆卡子的手顿了一下。
“是吗?”许逸钦的声音都有点变形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什么都做不好也可以背选择并且被爱吗?”
“当然了,柏拉图在会饮篇里面说,爱是彼此共享灵魂,基于美德而非利益,不要试图去给爱加任何前置条件,健康的爱一定会推你走向更好的自己。”
不过这些跟一个小孩儿说好像还是有点太深奥了,后面许逸钦没说话了,不知道是压根儿就没听懂,还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些都是你在书上看的?”
贺鸣峥这才意识到自己当老师当的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赶紧解释道:“对呀,平时你都和我一起去图书馆逛逛,你也肯定知道的。”
贺鸣峥自己都明白,她要的爱太理想主义了,现实生活中不一定真的有这样的人。
更何况现在的男生大部分的爱情启蒙都是A片,你跟他们谈灵魂,谈美德。谈承认,第二天对面发过来一句:看看腿。
所以前世,遇见孙文华的时候发现他说话不会乱开黄腔,不会两个人聊着聊着哲学忽然冒出来一句下三滥的笑话,表面上性格比较温柔,有能力,有学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特别是在从小缺少父爱的情况下。
当然了,后来发现孙文华满脑子圣贤书的样子纯粹只是因为阳痿,就算是这种事儿当年她居然都不舍得分手,直接忍了。
要不是最后班级群里他那些“真情流露”的话,她说不定还真觉得孙文华是个良配了。
“摘好了。”许逸钦的手在她的头发里面摸了两圈儿,这人应该是没有遗留什么看不见的卡子,“还有哪儿没有摘下来吗?”
“没有。”贺鸣峥难得起了点儿慈爱的心思,果然想要养成正确的三观就得从小开始抓起。
“怎么了,还有没摘下来的?”许逸钦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就脸红了。
“我只是……想一直给你摘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