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衙门的后街,联通着一处巨大的木场。
皇家修葺所用的木材,从全国各地调用过来后,都会存放在此。
赵德安顶着两个乌青眼,腆着个大肚腩,气喘吁吁地在前面领路。
宁枫和苏星彩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时不时地闲谈几句。
不多时,三人就走进了木场,随后又在赵德安的带领下,来到了木场的仓库。
“殿下,这一整排过去皆是存放木料的仓库。”
“而这陛下前年欲修寝宫而留下来的全部木材则是放在甲字一号仓库,但目前还在清点,里面乱七八糟的,下官就不带您过去了。”
“但刚才下官说过,一定替您解决木材用料的问题,所以这甲字三号仓库的木料您可以随便拿。”
赵德安一边说,一边亲自打开了仓库巨大的木门。
\"殿下请看,这里面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丝毫不比甲字一号的木料差。\"
赵德安短胖的手指划过库房木料,榫卯结构的仓廪里飘着淡淡的樟脑香,一脸谄媚地笑道。
“你倒是有心了。”
宁枫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整个仓库。
堆成小山的木料泛着蜜蜡光泽,每根都打着皇家火印。
“殿下,如此之多的金丝楠木,可是价值不菲啊!”
苏星彩忍不住轻声惊叹,这皇家就是皇家,眼前这等金丝楠木,普通权贵人家能有一根就已经是天幸。
可在这里,却是有数十上百根。
“镇北将军谬赞了!”
赵德安谦逊一笑:“这也是就六殿下来了,不然下官可不舍得拿出这些压箱底的好货。”
“您也知道,这些年其他几个皇子陆续成年,都要重修或新建府邸,因此这批金丝楠木一直不敢擅动。”
“这么说来,我还捡了个大便宜了。”
宁枫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四周地面,却没发现常年堆放重物留下的凹痕,就连墙角蛛网也完整得可疑。
\"娘子,把你随军水囊给我。\"
宁枫忽然道。
苏星彩诧异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从腰间解下了水囊。
这水囊还是今天她带领麒麟军和天策府府兵野外训练时才带上的。
“六殿下,您这是……”
赵德安有些不解,同时肥胖的脸上流露出一些不自然和忐忑。
宁枫也不回答,仰头喝下一口水,然后猛地一下喷在了就近的木堆上。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木纹流淌,冲开表层金漆。
刚才还是一根根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柱子,此刻却露出下面发黑的杨木芯。
赵德安的脸瞬间惨白。
“赵大人,忘了告诉你了,本殿下不得宠之前,每到冬天就只能躲在冷宫之中用这种木材烤火,那股酸臭味至死都难以忘记。”
“不过你也算是沉稳和聪明,面对本殿下的临时发难,居然可以稳住心神,一路有说有笑地带我们来仓库。”
“而且你还特意用了香樟木,试图用它的气味来掩盖那股难闻的酸臭味。”
“啧啧,真是辛苦你了!”
宁枫每说一句话,赵德安的脸色就会惨白一分。
一旁的苏星彩俏脸惊诧,满眼的不可思议。
自家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心思细腻和聪明了?
\"有趣。\"
一边说,一边宁枫用刀鞘敲击木料,中空的回响清晰无比,宁枫冷冷一笑:
\"这火印是拿旧年文书拓印的吧?还有这金漆……\"
他突然掰断木料,断面蛀虫簌簌掉落:\"还真是手艺精湛,居然是画上去的!\"
“赵大人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赵德安神色一阵变幻,旋即怪叫起来:
“哎呀呀,今日多亏六殿下火眼金睛,替我工部识破了这批假货。”
“您放心,工部这边已经回彻查此事,凡参与者绝不轻饶。”
“只是今日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这原本备用的木材出了此等情况,下官怕是得先查案才是。”
赵德安看似痛心疾首,但实则脸上不见一丝惊慌。
宁枫知道,这工部尚书必然是和宁淮、宁胜一伙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自己运走木料,阻拦自己新建青龙坊。
“带我去甲字一号库房。”
可宁枫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殿下,这个恐怕下官恕难从命,万一要是库房出点什么事情,又或者少了木料,下官可是人头不保啊!”
赵德安立刻拒绝道。
“噌……”
可就在这瞬间,苏星彩已经抽出了腰间佩剑,直接横在了赵德安脖子前:
“你若不去,那就别怪本将军的手抖了。”
“镇北将军,下官可是工部尚书,论品级,丝毫不输于你,你竟敢……”
赵德安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可他似乎忘了边上还有一个宁枫!
“敢这么吼我家娘子?你是在找死!”
宁枫比他更加暴躁,话音一落的同时,直接一脚踹在了赵德安的腹部。
下一秒,这位胖得犹如肉球一般的工部尚书便如同皮球一般被踹飞了出去,直到滚出库房,一头撞在廊柱上这才停下。
“殿下,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苏星彩目瞪口呆,感觉宁枫未免也太维护自己了吧?
“谁让他敢这么凶你的?”
宁枫气呼呼地道:“我说过的,谁也不准欺负你!”
苏星彩俏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立刻道:“殿下,咱们先去甲字一号看看。”
门外,赵德安刚刚从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右手却已经被宁枫一脚踩住。
\"听到了吗?赵大人,我家娘子想去看看甲字一号仓库。\"
宁枫每说一个字就加重一分力道,直到听见指骨脆响,赵德安惨叫不止时,他才松开了脚。
“殿下!殿下!下官知道错了,这就带你们去甲字一号库房。”
此时的赵德安,哪里还敢耍什么心眼,哆嗦着被踩烂的右手,亦步亦趋地打开了甲字一号库房木门。
果不其然,这库房内空荡荡的一片,别说金丝楠木了,就是连点木屑都没有。
“赵大人,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宁枫早有所料,似笑非笑地问道。
赵德安顿时吓得一哆嗦,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才哭诉道:
“六殿下,您就别为难下官了,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哦,是吗?”
宁枫轻咦一声,不紧不慢地道:“看来赵大人还是不够痛,所以舍不得说真话。”
“殿……殿下,您……您不能动手,您可是皇子,下官好歹也是工部尚书,您……”
赵德安色厉内荏,心中早已被恐惧笼罩。
他看着宁枫居然开始抽出苏星彩腰间的佩剑,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我说,我说,殿下,求求你别杀我!”
赵德安彻底崩溃了,连哭带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