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原本还算年轻的面容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这是使用“生命共享”和连续“蜕皮”带来的可怕代价。
霜月市特有的下水道系统,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异鬼袭击,还要兼顾逃生和临时避难的功能。
因此,修建得异常宽阔,如同地下隧道。中间是深不见底,散发着恶臭的排污渠,两侧则各有近一米宽的检修步道。
“咳咳咳......”
此刻,姜屹剧烈地咳嗽着,从污水中挣扎坐起。
他踉跄着站起身,浑浊的污水从破烂的衣服上滴落,在寂静的下水道中发出“滴答”声响。
姜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地嘶哑喊道:“石头……扶我……”
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荡,无人回应。
姜屹猛地怔住,那只属于蛇类的竖瞳收缩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那个总是沉默跟在他身后,为他挡下无数明枪暗箭的独眼男人,已经为了给他创造最后的机会,在那场陨石与烈焰的风暴中……灰飞烟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和计划失败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身旁冰冷潮湿的混凝土墙壁!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下水道中反复回荡,指骨破裂,鲜血从拳头上渗出,与污水混在一起。
姜屹像一头困兽,疯狂地发泄着,直到力气耗尽,才弓着腰,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眼中的疯狂逐渐变为怨恨。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力竭了,终于平静下来。
姜屹勾了勾手指。
“窸窸窣窣……”
一条通体漆黑,仅有手指粗细的小蛇,悄无声息地从他破损的裤腿中盘旋而上,乖巧地停留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小蛇张开口,吐出一个被透明黏液包裹、类似微型对讲机的装置。
姜屹拿起那黏滑的装置,用拇指擦去表面的黏液,按下了侧面的按钮。
“沙沙……沙沙……”
电流的杂音在寂静中响起。
姜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沙哑开口:
“到约定位置……汇合......”
通讯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持续的电流噪音。
几秒后,姜屹直接掐断了通讯,随手将装置扔回给小蛇。
小蛇一口吞下,再次隐匿回他的衣物之下。
姜屹扶着墙壁,缓缓站直身体,那双蛇瞳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怨毒寒光。
“韩子夜……”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必须死!”
“南宫家……”他咬牙切齿,“等我解决了韩子夜,回到天武京……再慢慢跟你们算这笔账!”
说完,他拖着疲惫而重伤的身躯,一步一顿,缓缓融入下水道深沉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压抑的喘息和滴水声,渐渐远去。
……................
另一边,与下水道的阴冷死寂截然不同,万务社内灯火通明,气氛嘈杂,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松弛。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韩子夜一行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吧台边,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南宫富贵仰头将一杯幽蓝色的鸡尾酒灌下喉咙,哈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热浪,脸上洋溢着一种“活着真好”的兴奋红光。
“痛快!再来一杯!”他把空杯重重顿在吧台上。
旁边的土豆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提醒:“富贵哥,我们……我们这样喝酒,回去不会被红姐说吗?城务组好像有规定……”
“规定?嗝……”南宫富贵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声音也大了几分,“管不了那么多了!土豆我跟你说,今天经历了那种阵仗,你富贵哥我才算真正悟了!
什么叫及时行乐?这就叫及时行乐!在霜月长城这鬼地方,指不定哪天就嗝屁着凉,去见太奶了!现在能喝一口是一口!”
韩子夜和炎阳坐在旁边,虽然没有南宫富贵那么夸张,但也各自端着一杯酒,慢慢啜饮着。
紧绷的神经在酒精的作用下稍稍放松。
王冕和冯正则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王冕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杯,正和冯正低声说着什么。
吧台内,银发的陈老板依旧那副淡然模样,手里捧着一本硬壳旧书,似乎完全不受这群吵闹客人的影响,只是偶尔抬手为他们续杯。
南宫富贵看着陈老板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带着点炫耀的语气说道:
“陈老板,你看我们哥几个,刚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身上的灰还没拍干净呢,第一时间就来照顾你生意了,够意思吧?”
陈老板目光都没从书页上移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口道:“够意思,那送你一杯酒呗。”
南宫富贵愣了一下,他本来还指望陈老板好奇追问,好让他大肆渲染一番刚才的惊险战斗,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平淡。
这让他蓄力的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他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陈老板,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外面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我们经历了什么吗?”
陈老板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指了指窗外远处依旧隐约可见的,正在清理战场的城务组灯光,语气平淡无波:
“搞出那么大动静,我在屋里都看到了。哎,陨石都掉下来了,想不注意都难。”
他轻轻合上书,叹了口气,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年轻人,语气有些忧虑道:
“霜月市……看来也越来越不平静了。本来以为只要挡住墙外的异鬼就好,没想到,还要应付这么多居心不良的超凡者,啧啧啧..........守夜人军团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