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友善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猛然发现铁蛋在炕沿跟前站着,赶紧翻身坐了起来,惊喜地问:“儿子,你回来了?”
铁蛋瞅着李友善,晃了晃头。
李友善本来还想问铁蛋昨晚上住在哪儿?老母狼跟没跟他一起回来?见他晃头,听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就没有再问,自己趴着窗户向院子里瞅了瞅。
其实,铁蛋不是没听明白李友善说的话,而是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因为他昨晚上藏在院子里,一直也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李友善正趴在窗户向外面瞅,铁蛋突然跑到院子里,把藏在草丛中的那只死羊拖了出来,从腰上拔出飞刀将羊肚子豁开,取出羊的心肝放到一旁,便开始用刀剥皮毛、剔骨肉。
李友善见了,赶紧找了一把破斧子出屋,帮着铁蛋把羊给解体了。
接着,他担两桶水回来,刷锅烧水,把切割好的肉块放进锅里煮。
时隔十二年,这座破旧的房子上终于又升起了一缕缕久违的炊烟。
李友善在灶前忙活一阵儿,忽然想起羊心羊肝还没放进锅里,就到院子里来取,却发现草地上的羊心羊肝不见了,铁蛋也不见了。
“铁蛋去哪了?干嘛带着羊下货走了?”李友善感到不解,但马上想到了那只老母狼,不由笑了,“这孩子,真是缺心眼,破下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送你倒是送点肉啊!”
李友善以为老母狼藏在附近某一个地方,铁蛋一定是给它送吃的去了。
然而,铁蛋并不知道狼王后在哪儿,昨晚上狼王后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它。
不过,铁蛋心里总感觉狼妈妈没有走,还待在那片草甸子里,所以他就带着新鲜的羊心肝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昨晚上烤羊肉的地方来了。
那个供奉蛇仙的柴垛早已化成灰烬,立在草地上的那根细木杆倾斜着,串在上面的羊肉已经被吃掉了,地上留下了一堆骨头。
铁蛋蹲下来拿着一根骨头仔细瞅了瞅,他虽然不能确定串在木杆上的羊肉是狼妈妈吃的,但他心里却感到很欣慰。
不管是狼妈妈吃的还是别的野兽吃的,吃了总比不吃强,起码说明狼妈妈很有可能还藏在这里,没有丢下他。
铁蛋仿佛看到了希望,站起来大声喊:“狼妈妈——狼妈妈——狼妈妈——”
喊完,铁蛋向周围撒眸撒眸,看没有什么动静,就把那根细木杆又立了起来,将带来的羊心羊肝挂在上面。
铁蛋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管狼妈妈走了还是没走,我都要把带来的食物留在这里,狼妈妈能吃着更好,吃不着也没关系,反正我尽到心了。
铁蛋把羊心羊肝挂在木杆上,又向四周望了望,正要离开,忽然从草棵子里钻出一只大黑狗,慢慢悠悠地向他走过来。
“呀呀!”
铁蛋以为那只大黑狗是冲着木杆上的食物来的,叫喊一声,拔出盒子枪比划着,想把它吓跑。
大黑狗没有被吓跑,仍然慢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它低着头,一边迈步一边晃着尾巴。
铁蛋一下认出了大黑狗,昨晚上他在仇人家里见过它,还和它说过话,印象很深刻。
不错,向铁蛋走来的正是张大嘴家的大黑狗。
张大嘴家有两只大黑狗,一公一母,公狗昨晚上被枪杀了,母狗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其实,黑母狗昨晚上就从家里跑出来了。确切地说,是它背叛了主人,从家里逃出来的。
狗对主人的忠诚,毋庸置疑,但也不是绝对的。
狗也是有感情的动物,当黑母狗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主人打死了,它非常伤心,也特别寒心。
黑母狗感觉这家的主人没有人味,不值得再为他效忠,就在杨三叔他们离开张大嘴家的时候,混在人群里逃出来了。
出了大门之后,黑母狗就一直暗中跟着铁蛋。
铁蛋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铁蛋到家进屋了,它在大门外转悠;铁蛋在院子里藏着,它也在院墙外面藏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就连黑母狗自己也搞不明白。
或许它发现铁蛋这个狼人和一般人不一样,觉得神秘,想探个究竟。
或许它对铁蛋会说狗语感兴趣,把它给吸引住了。
或许它看到铁蛋在死去的黑公狗跟前伤心落泪,被他对狗那份真情所感动了。
天亮后,黑母狗还在院墙外面隐藏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铁蛋到草甸子里来了,它也偷偷的跟来了。
“嗨儿,嗨儿。”
铁蛋见到黑母狗很高兴,把枪收起来,用狗语招呼一声,便乐颠颠跑了过去。
黑母狗见铁蛋跑过来,像见到主人似的,前腿跪地,摇头晃尾巴,现出那种顺从的样子。
铁蛋熟悉狗的这种动作,以前大青狗对他经常这样。
铁蛋到了黑母狗跟前,毫无戒备地蹲下来,伸手去摸它的头,摸它的脸,摸它的嘴巴。
黑母狗望着铁蛋,老老实实让他摸,偶尔“哽叽”两声,像是在撒娇娇;还不时地探出舌头,回敬似的舔一舔铁蛋的手。
“你不在家看家,到这里来做什么?”铁蛋用狗语问。
“我是来找你的。”黑母狗小声汪汪。
“你不是奔木杆上的食物来的?”
“不是。”
“那你回家吧,我要走了。”
“我已经没有家了,回不去了。”
“怎么回事?”
“昨晚上你都看见了,我的同伴那么尽心尽力,被主人说打死就打死了,我还能留在那里吗?”
“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想去你家,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可以吗?”
“这……”
铁蛋有点犹豫,怕跟黑母狗在一起让狼妈妈知道了不高兴,但他看到黑母狗那种祈求的目光,又不忍心拒绝它,就点头答应了。
“汪,汪。”
黑母狗见铁蛋答应收留它了,腾地站起来,围着铁蛋又跑又跳,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